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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滋，唔——”机械嘎啦嘎啦地胡乱运作着，喀俄涅的身体逐渐不受控制，意识被塞入榨汁机一样被刀刃胡搅蛮缠，好一阵折磨，已经混沌不堪了。背上的机械齿轮一直被体表保护着，此刻裸露在外，变得脆弱无比，只是支撑着他奔到这里，散落，破碎，成了一捧尘土。
残破的天使造物终于颓废，直直倒在地上，从口中爬出金鱼来。
那是他自己吗？
为什么会有两条？
浅灰色的眼睛暗淡下去，从琉璃，变成了灰尘。慢慢地，身躯腐烂到泥土里，消失，不见。
也许，人造天使，回归了大地。
只是这片大地终不是他所追寻之处，不多时，喀俄涅的“尸身”从另一处潭水中浮起，毫发无损，仿佛只是沉沉睡去，静待梦醒。
参赛者喀俄涅，积分已清零。
棕发青年看着数据板上不断变动的排名，叹了口气，那个人造天使终究作茧自缚，不过这样的结局也怪自己。若不是自己没听懂他的话语，没帮到他，说不定还能做一段时间的朋友。不过现在局势模糊，暂时不可以妄下结论。
说不定这样的结局也是他选择中的一部分呢？
埃里克这样想着，合情合理地脱离了世界，立于事件之外，安静地看着。直到聒噪的声音一下就把自己拉回局内。
“船长！你在想什么呢？又有人来了！”脸前狂风刮过，掀起几根发丝。
“哦，来了。”他轻轻挥手，水造物从手中蹦出，在霎那间扩大数倍，将来人结结实实地关在水牢里。水牢慢慢收紧，越缩越小，直至把几人挤成金鱼样的肉团才倾泻而下，浇湿地面。
“呼……”埃里克拍拍手，顺便在因过度使用力量而陷入混浊状态的奥斯卡面前打一响指好让他清醒过来。但痞子始终没有醒来，反而呆愣地看向密林深处。那里阴森森的，空无一物，也不知他在看什么东西。埃里克皱皱眉，察觉到几丝异样，抓起他的手就往反方向快步走去。
来自身后的不安感步步紧逼，几乎要贴上他的背心。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连喀俄涅的威压都没如此紧迫。埃里克死死抓着奥斯卡冰凉的那只手，身后的不祥也越来越近，就连呼吸也打在他们的背上。
太近了......埃里克心下的不安扑通扑通地跳着，随着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要跑起来，奈何奥斯卡有些重，跑也跑不了多快，只能祈祷它能慢些，别把两人一口就吞到肚子里就行。
身后的树木似被何物折断，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
喀俄涅这家伙…真是的。埃里克心下念叨着。毕竟喀俄涅的信息清零，其积分被平均分配给所属小队的其他队员，但他的队伍只有两人，自然就把队友推上了风口浪尖。
就连一直落后的奥斯卡也被推上了前二十。第三的积分已是如此，那第一和第二呢？
这个大赛真是……疯狂。
忽地，眼前的树林细细簌簌地响出怪声，冰霜如瘟疫般在此地冒开，接下来进退两难，埃里克死死握住那只冰如死人的手，想抽出身去，才发觉被坚冰困住，动弹不得。
慢慢地，身后的不安退却了，前方的寒意却逼近了。他双手凝出水造物，警惕地望向前方。但来人不急不徐，只是走到他们跟前，默默地看着他。
“玛扎雅？……你来做什么？”有几只水造物溜出指缝，却在霎那间被凝成冰晶，碎裂在地。
黑发少女拉了拉围巾遮住半张面孔，顺手把脸上的冰霜擦去，看着埃里克警惕的模样，只是向前，用坚冰严严实实地把他们困住，好让他认真听自己说话。
“神母的耳朵已经发现你们了，我给她甩了一段，现在还来得及你们躲藏……”
“不逃跑吗？”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玛扎雅双手抱胸，有些居高临下的姿态，而后扫了眼身后，快速地说：“她看见了，就代表神母已经看见了，你们没地方可以跑。”
“只有躲，不间断的躲。”她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
风声越来越大，明显不是来自于奥斯卡的无意识操控，玛扎雅紧皱眉头，抬手用坚冰把他们包得严严实实，身上的冰霜也越发显眼。
她把他们藏起来了。
哒，哒，哒。
呼，呼，呼。
人与风，都来了。
红发渐渐鲜明，少女纤细的轮廓也清晰起来。她看起来脆弱易折，但身后两个人面风毕恭毕敬地跟着，生怕惹恼她半分。
“玛扎雅……”与先前不同，她的声音低沉沙哑，眼睛的颜色更加灰暗，几近白色，看不清了。黑发少女因能量使用过度而冻到僵硬的身体难以动弹，只是站在坚硬的冰堆前，冷静地看着她。
眼中的线条早已消散，连以斯拉族的特征也消失掉，她还是她自己吗？玛扎雅这样问。我当然是我自己。伊尔艾撑开眼皮，无数颜色从她的眼球上滑过，混乱不堪，却吸引人沦陷在这幽邃中。
玛扎雅感觉自己仿佛被塞进极细极细的管子，而后被伸进的玻璃棒疯狂搅动，连肌肉骨头的残渣都没剩下，倒出来就是灰，飘飘摇摇地洒落灵魂。她倒吸一口凉气，身后与身边的坚冰不知何时变得粉碎，她撑着力气，大喊了声快跑，就虚弱地往地下倒去。
那只眼睛是何等的可怕，里面好似藏有神的胃囊，吞吃，收缩，消化。
就连灵魂也被咀嚼，咔啦咔啦地，碎成残渣。
伊尔艾轻轻把失去意识有如任人摆布的木偶玛扎雅抱起，放在路边，拍拍手，叉腰：“这样应该就不会阻碍通行了吧。”说着，她看向埃里克与奥斯卡逃跑的方向，轻轻吹一口风，身体被拨得模糊，几下便消失在原地。
另一边，西卡把冻得脆弱的皮肤撕下，疼得呲牙咧嘴。亚撒姗在一边用锁链包裹两人的身躯，充作屏障。
“这玛扎雅，真是……”西卡另一只眼睛因为旧伤还是星空的模样，身上又有皮肤被她撕掉，整个人显得有些“血淋淋”的怪诞。虽然是大赛第二，但附着上冰晶后皮肤还是不可逆地陷入脆弱化的过程，只好乖乖顺从，一张一张地撕下来。
亚撒姗皱着眉看她撕下冻脆的皮肤，轻轻摸上她裸露的几块皮肤，突然的微凉让西卡抖了一下，疑惑地看向黑发少女。
“疼吗？”
“嗯？不疼哦？”白毛小狮子一样的女孩歪歪脑袋，露出一个无所畏惧的笑容。
亚撒姗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那张漂亮的脸颊。西卡生得实在耀眼，白发，蓝眼，就连睫毛也是白雪的颜色。黑发少女随便摸摸脸，就呼噜呼噜地轻哼哼。
白毛小狮子。亚撒姗这样想，嘴角微微勾起笑来。
不管怎么样，公主还是放不下骨子里的无畏与高傲啊。
两个少女的呼吸声纠缠在一起，但除此之外，除了锁链的声音以外，还有别的声音过来了。
“闭上眼。”亚撒姗在西卡耳边悄声提醒，她顺从地闭上眼，黑发少女把她横抱起，以锁链殿后，往声音相反的方向跑去。如风，如影，几乎捕捉不到任何踪迹的身法。但身后的巨怪并不这么想，只是轻轻振翅，把两位少女钉在脚下。
她们的骨头被同一根利刃刺穿，血液流在一起，凝固在地上。处在下方的西卡抬眼去看，浅蓝眼眸中倒映出怪物的身形，凄厉尖锐的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报丧鸟。
亚撒姗往前拖着身子，拉扯西卡的身躯想带着他一起逃开，但肌肉被生生划开的疼痛无可避免，喉间压抑不住苦痛，大叫起来。西卡一咬牙抓住亚撒姗往头上拽，但换来的只有更加惨烈的痛觉。利维坦把化为利刃的脚抬起，想要再刺下时，拖着血路的两位少女已经跌跌撞撞往前奔去，一黑一白的两道背影染上第三种颜色，扎眼得很。
它正欲再追，就被一人轻抚羽翼安静下来。
“利维坦，他们不是我们要拉拢的人……找错啦。”莱恩亲昵地抚摸它的羽毛，一根一根，美丽，可怖。利维坦乖巧地蹭蹭掌心，发出轻轻的哼声。百慕从一边的水珠中钻出人形，越涨越大，安静地站在两人身边。
“你还要捣鼓这巨鸟多久？”百慕把自己遮挡视线的金色发丝撩到耳后，看向利维坦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面的物质看不真切，像一切事物的融合，又像一切事物的解体。
莱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引着利维坦慢慢往前走，翅膀扇出的巨风在森林里横冲直撞，撞得林叶间沙沙作响，甚至有枝桠被摧残到地上，发出啪嗒的轻响。
两个少女跑到了稍微安全的地方，清理掉附近存在威胁的参赛者和怪物后，找了块巨石，便歇息下来。看着两人近乎一模一样的创口，苦涩的笑意挂上嘴角。
“同病相怜？”西卡指了指腿上惨不忍睹的伤。
“嗯，同病相怜。”亚撒姗重复她的话语，虽然听不清，但她仍就能读懂西卡的唇语，不由得感慨死里逃生的经历。
虽然这样的经历于她们而言早已数不胜数，可这一模一样的疮疤，还是头一次留下。
歇息歇息，过会儿还得启程为生存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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