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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引着她们，顺着小路到了就近的一座空置的宫殿。
到了房中，卢知予的丫鬟蓬蒿伺候着她去屏风后换衣裳，苏念檀并没有跟进去，就留在外间等候。
领路的宫人很有眼色，待她们进去后，又匆匆去端了一盆热水来，还拿着皂胰和手巾。
蓬蒿伺候着自家小姐梳洗完毕，这才从屏风后出来。
卢知予此时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苏念檀。
“少夫人，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瞅瞅她局促的模样，苏念檀实在是不习惯一个还不满十四岁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拘束得像个小大人。
她起身，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知予，你还是叫我苏二姐姐吧，好吗？”
卢知予愣了下，然后肉眼可见地开心了，挽住她的手：“嗯嗯，二姐姐！”
这倒好，连“苏”字都省了。
苏念檀笑着应了一声，又缓缓问道：“适才在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说你没有推穆姑娘，可是有人诬陷你？”
卢知予听完她的话，眼眶就红了。
二姐姐没有问她是不是真的推了穆姑娘，而是直接问她，是不是有人诬陷？
她适才站在人群中百口莫辩，那么多亲眼目睹的人却无人信任她。可是此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苏念檀，却是一开口便还了她的清白。
她吸了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是旁边站着的蓬蒿却是早都急了，忿忿道：“少夫人见谅，您别怪奴婢多嘴，实在是我们家小姐也太冤了！”
卢知予也没有制止她，只是委屈的撇撇嘴。
苏念檀温声问蓬蒿：“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夫人可能也注意到了，我们小姐和穆小姐，今日穿了一样的衣裳。可是没来宫里之前，我们实是不知道的。”
“最近京中就流行这种绣了祥云仙鹤图样的立领琵琶袖长衣，今日不少小姐们穿的都是这种样式，只不过颜色上各有不同。可是没有想到，穆小姐与我们小姐竟然都选了桃粉色。”
苏念檀大致明白了，这不就是撞衫了嘛？尴尬是有点尴尬的，但是也不至于闹到落水的地步吧？
蓬蒿继续解释：“这本来也没什么，可是刚刚有几位小姐不依不饶，非拉着我家小姐与穆小姐站在一起，要比个高下。我家小姐不乐意，她们就说我家小姐是东施效颦，对着我家小姐指指点点，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苏念檀脸色也不好看了，虽说后世有句玩笑话“撞衫不可怕，谁胖谁尴尬”，但是她一直觉得胖瘦都是各有千秋。美本就是包容的，不冲突的，非要用身材去定义美丑，这也太狭隘了。
更何况还要公然去嘲笑别人的身材，实在太没有教养了。
卢知予抬起头，期期艾艾地看向她：“二姐姐，我真的很难看吗？”
苏念檀果断摇头：“不，你很好看。”
她这话并不仅仅是安慰，卢知予不过是微胖型的身材。据她目测，她大致是一米五八的身高，体重应该在一百一十斤左右。
而且卢知予还不到十四岁，发育还远没有截止。
她握住卢知予的肩膀，非常认真地看向她：“你看，你的小脸儿就跟红苹果一样，圆嘟嘟的，气色又这么好。还有还有，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眼睛就像是小鹿的眼睛一样，明亮有神，顾盼生辉。”
卢知予头一次被人这样直白地赞美，她怔怔地看向苏念檀，却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好像，真的挺可爱呢……
卢知予情不自禁地扬起唇角：“二姐姐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
怎么夸人，她前世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生意越做越大，她需要讨好的，不光有那些久经商场的集团掌事人，更有负责招标的政府人员。
这些人哪个不是人精？你是真心夸赞还是违心恭维，他们大都能一眼看出。
所以在与这些人接触之前，苏念檀会做很长时间的功课，了解他们最在意的到底是什么？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又是什么？
这才叫夸到点子上。
而夸赞人的外貌时，就更有技巧。每个人的脸型与五官中，总能挑出一个看得过去的。
试问，你满怀欣赏地注视着一个人的眼睛，惊叹真的是“眉目如画”，亦或是空洞地看着一个人，粗粗夸一句“真漂亮”，哪个显得更真诚呢？
这套功夫，苏念檀早已经是信手拈来。
卢知予果然是信心大增：“对，我就是好看！”
苏念檀宠溺地摸摸她的小脑袋：“所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这次卢知予底气充足，都不需要蓬蒿代述了。
“我当时被气哭了，穆小姐有些害怕，过来劝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就觉得头皮一疼，似乎是步摇与穆姑娘的衣裳袖子勾到一起了。我试着拽了拽，结果她就扑通一声掉水里了。”
苏念檀若有所思：“我看其他姑娘身上并未沾水，所以穆姑娘是自己爬上来的？”
卢知予想了想：“好像是，我当时头皮疼得厉害，等缓过神她就已经湿漉漉站我旁边了。”
“那是有人指责你推她了？”
说到这儿，卢知予气得鼓起脸颊：“那穆小姐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上来之后怯生生就跟我道歉，说她再不敢穿这件衣裳了。我都没反应过来，周边那群姑娘就说我气量狭小，不容人，比不过人就要害人性命！”
“我跟她们吵了好几句，可是吵不过，所以才……”
苏念檀明白了，所以她挤进人群，看到的就是哭肿了眼睛，可怜巴巴蹲在湖边的卢知予。
那穆照清此举，到底又想做些什么呢？
仅仅是为了坏掉卢知予的名声？
“你与穆小姐，平日里可有过接触？关系如何？”
“我只见过她一次，还是穆尚书过寿时，祖母带我去的。”
苏念檀蹙眉，那就奇怪了，两人并无旧怨，何至如此？
而且穆照清的父亲是兵书尚书，卢知予的父亲是兵部侍郎。一个上官的女儿，无缘无故陷害下属的女儿做什么？
不过此时问太多也不合适，毕竟那百芳园中还有个烂摊子等着收拾。而且算时辰，宫宴也快开始了。
她带着卢知予往回走，引路的宫人已离开，她们对宫中不熟，怕是走小路会迷路，便沿着大路往回走。
可是走了一段后，苏念檀听到说话的声音，当即心中就是一紧。
一抬头，不远处是个亭子，里面坐的正是许多年轻的公子哥。
这条路上没什么遮掩之物，那边亭子里的人大致也是看到了她们，犹豫之下纷纷起身。
此时再紧急避开，倒有些无礼了。
更何况亭子中已经有人叫了一声：“咦？那是不是安庆侯府的少夫人？”
苏念檀心下一叹，带着卢知予向前走了几步。
走近一看，果然这里的许多人看着都是眼熟。成婚那日，他们许多都在接亲的队伍中，当然，也包括二皇子。
她道了万福：“我与卢家小姐走岔了路，冒昧打扰各位了。”
对面的人也纷纷还礼：“侯夫人客气了。”
二皇子看了看她身后的卢知予，见对方显然是刚刚梳洗装扮过的模样，心中便有数了。
“听闻外园发生了些变故，我们不方便直接过去，这里离笼烟湖最近，我等便在这里候着了。少夫人这会儿是要回外园去吗？”
苏念檀点点头，刚想顺道问个路，就被一位眉目张扬的少年截断了话头。
“少夫人，外园那边是怎么了？听说有人落水了，难不成你们打了一架？落水的是谁呀，该不会是少夫人你吧？”
苏念檀无语的看着满脸八卦神情的少年，眼神却转向了一旁的二皇子。
二皇子先是皱眉斥了一声“展宜”，这才对着苏念檀无奈笑道：“这位是忠肃伯府的世子兰展宜，性子……略微跳脱些，少夫人莫怪。”
略微跳脱些吗？
苏念檀弯了弯唇角：“世子爷见谅，我对此事也知之甚少。想来今日忠肃伯府也是有女眷来的，您不妨一会儿归家后，再详细问问？”
兰展宜脸色一僵，他母亲最讨厌他问东问西，他回家再问，不是找揍吗？
他搓了搓手，还是不死心：“那少夫人怎么单独离席了呀？您后面这位……”
话没说完，他的嘴就被捂住了。
兰展宜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去，就见到了二皇子面无表情的脸。
“呜！呜呜呜……”
二皇子转头，看向苏念檀，笑得无懈可击：“少夫人往西走，转过一个弯就能看到隔开内外园的垂花门了。”
苏念檀也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谢过殿下。”
她带着卢知予出了亭子，完全无视了身后各异的眼神。
而她转身时，衣袂飞扬，那股熟悉的清苦气息又钻进了二皇子的鼻子。
他一怔，犹豫再三，忍住了叫住她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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