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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泥潭捞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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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卒离开后,谢旻坐回原地端详着他送来的食盒,突然发现食盒底部刻有‘点青坊’三个字样。

点青坊?

她记得当年为了打探赵满的消息,走遍了京师的大街小巷,在城内南偏北隅见过这点青坊。

这‘点青坊’原是一家百年老字号,糕点师傅是从杭州请过来的,附近都是一些显贵人家的府邸,寻常百姓基本不会去那里。

还有,方才狱卒所说,沈时骞确实是花了银子,但她想,绝对不可能只是因为贿赂,若没有上面的人授意,狱卒断然不敢让人随意探视的。

可这个人是谁呢?

昨夜绳愆厅中,只有内阁次辅张亭山、吏部尚书姚启以及工部侍郎魏正良三位重臣,虽说魏大人的官阶不足以建府制宅,但是主君曾说过,魏大人年少以军功授爵,她曾去过魏大人的府宅,那魏府离点青坊较远,听说过魏大人这几年痴迷于工造之术,对朝堂斗争一概不问,昨夜魏大人并未开口说过话,似乎并不想参和进来,而且,她也未听沈时骞提起过魏大人,所以,沈时骞所求之人应该不会是他。

而自程老先生辞官后,内阁基本上由张亭山张大人接手,可是她心中疑惑为何张大人只是内阁次辅,而不是首辅。她记得张大人曾任江浙巡抚,而沈时骞父亲是杭州知府,二人定然相识。

还有,那吏部尚书姚大人,姚简文是他的孙儿,他不可能放任不管,但姚简文与沈时骞并不相识,所以,也不因该是姚大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那便是郡主,纵然郡主昨晚不在国子监,但定然安插了入手,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知晓也不足为奇,只是郡主在宫中,沈时骞也不能堂而皇之闯入皇宫。

想到此处,她心中或许有了答案。

正在这时,方才那名狱卒折返回来,身后还带了两个人。

谢旻抬头一看,竟然是袁浣山,还有,周岘?

二人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厮,那小厮手中抱着被褥、食盒等物品。

这一次,那狱卒开锁的动作都温和了许多,小厮将手中的东西一一放在地上,便跟着狱卒离开了。

谢旻连忙起身,还没来得及问,袁浣山抢先一步扶起她,愤怒道:“这件案子尚未查明定罪,他们怎么敢给你脚腕戴上铁链!我这就去找他们理论!”

谢旻立马拦住他,道:“你先冷静!”

周岘也开口劝解:“堂兄,你别冲动。”

袁浣山实在气不过,可看见谢旻这般模样,他也只能叹息道:“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居然会是在这刑部大牢里,若是你没有入国子监也不会是今日这般情形,要是还在京郊园,该多好啊。”

谢旻垂下眼眸,是啊,若是还在京郊园该多好,可是人这一生从来没有如果,就像她对沈时骞说过的,她不后悔自己所作之事。

“袁兄,你不必担忧,对了,你们二人又是如何进来的?难不成也是送了银子?”

袁浣山来此她或许并不奇怪,但是周小公子又为何会来此?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连忙问周岘:“是不是婉儿找过你?”

闻此,袁浣山侧过头,将目光落到周岘身上,揶揄道:“我说呢,怎么又碰巧在我家门前遇见你,原来秦家表妹找过你。”

周岘骤然红了脸,是婉儿身边的侍女来找过,他知道婉儿此时定然十分着急,于是便找了父亲,但是父亲不同意,他也知道堂兄必然会想办法去刑部大牢,所以便提前守在袁府门外,想着同堂兄一同来此。

谢旻有些急切,又问:“周小公子,是不是?”

周岘点点头,道:“是婉儿身边的侍女,她说婉儿与柳夫人十分担忧,想知道谢公子你现下如何。”

谢旻心里有些自责,姨母与婉儿现下定然因为自己入狱一事担惊受怕,还有,若是婉儿又私自去找陛下求情,那就更加麻烦了,想到此处,她对周岘道:“周小公子,因为我的事给你添麻烦了,劳请你回去之时派人告知婉儿与我姨母,务必让她们安安心心待在秦宅,特别是婉儿。”说罢,她朝周岘行了一礼。

周岘连忙回礼,道:“放心,我会转告给婉儿与柳夫人的。”

“多谢。”

袁浣山四处打量了一番,忽地看见那一旁的食盒,他想起了沈时骞,便道:“方才我在大牢外遇见了沈时骞,他一上来就问我三年前陛下善冠一案,可是当时我随母亲去了外祖母家,并不在京师,所以那件事,我也不太清楚,这件案子与当年之事有关?”

谢旻道:“无事,我也只是猜测罢了。”

一旁的周岘听后若有所思,他记得父亲曾经参与过此案审理,只不过,想要从父亲那得出一些线索,怕是有些困难,毕竟,自己这次入刑部大牢是背着他偷偷来的。

袁浣山忽然是想起了什么,道:“昨夜听闻你带着十三名太学生闹事而被陛下打入大牢,沈时骞连夜骑走郑伯的马入城,等我追上他,便看见他跪在张府门口,我知他是为了你,劝阻也无用。事态紧急,我便立刻赶回家找我父亲帮忙,哪曾想我父亲二话不说直接命人将我囚禁在房间,等我逃出家门赶往张府之时,已经没看到他人影了,后来我听别人说,他在雨中跪了一夜,方才你见他,没察觉出异常?”

谢旻心顿时心一紧,她知道沈时骞必然跪求过别人,可是她不知道,竟然是这样。

袁浣山看着她眼眶微微发红的模样,心里有些话想问,但觉得眼下又有些不合时宜,便道:“你放心,我出去后会好好照顾他的。”

谢旻语气有些哽咽:“多谢。”

“都是同窗,何故言谢,对了,这件案子我也听了个大概,现下要找到那四名膳夫也不容易,恐怕你要在这牢里多待些时日了。”

谢旻收起情绪,笑道:“放心,这些算不得了什么,不过,你们二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也是因为花钱买通狱卒?”

周岘道:“谢公子,堂兄还真是花钱买通了狱卒才进来的。”

谢旻微微蹙眉,这里是刑部大牢,牢外还有官兵把守,若没有上面的人授意,一个狱卒怎么就此放人进来,而且还不止一个,她觉得此事定然不简单,不过,眼下还是不能让袁浣山和周岘牵扯进来。

这时,那名狱卒走了过来,道:“二位公子,该离开了。”

袁浣山转身看着狱卒,不满道:“我花了这么多银子,这才说了几句话?”

“公子别让小的为难,无论谁来,都是一样的。”

谢旻看了一眼狱卒,随即劝阻:“好了,你们回去吧,今日多谢你们二人来看我。”说罢,朝二人行了一礼,续道:“等再见之时,我相信,不会是在这里。”

袁浣山瞪了狱卒一眼,随即转身回礼道:“那是自然。”

周岘拱手道:“谢公子保重。”

谢旻一笑:“多谢。”

二人走后,谢旻看着地上那些东西,等狱卒回来之时,她再次伸手拦下,道:“这位大哥……”

“我知你想说什么?”狱卒打断她,将牢门打开,挥手示意身后的小卒将方才袁浣山带过来的东西搬走,随即锁上牢门。

“多谢。”

狱卒多看了她两眼,道:“我在刑部大牢守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人。”

谢旻不解,问:“我?什么人?”

狱卒满脸笑容,在她面前比了个三的手势,道:“三百两,整整三百两纹银,因为你,我今日赚了三百两银子,我在这守五年加起来的俸禄都没这么多,可不是就位财神爷么。”

看着满脸笑意的狱卒,她一时语塞,感动之余又有些心疼,三百两,值得么。

刑部大牢门口,袁浣山打算与周岘就此分别,他还要去找沈时骞商量对策,走了几步,又折回身,问周岘:“你爹是大理寺少卿,想必三年前那件案子他那应该有些线索吧。”

周岘点头,但有些犹豫,道:“或许是有,可是恐怕父亲不会帮我。”

袁浣山拍了拍他肩旁,道:“堂兄知道你喜欢那秦家表妹,现下你表现的时候到了,若是你能将谢旻从牢里救出来,那秦家表妹岂不是欠你一个人情,说不定人家便以身相许了呢。”

周岘脸通红,支支吾吾道:“我……我……我没……”

“你你你,一说到秦家表妹你就结巴,看你脸红成什么样子了,你要学会抓住机会,堂兄是在帮你。”

周岘垂眸道:“堂兄,我是心悦婉儿,我也会帮谢公子,但是我也不会拿这件事而给婉儿套上枷锁,纵然婉儿愿意,我也不愿。”

袁浣山语塞,半晌才道:“好吧,是堂兄肤浅了,不过现下我俩来这刑部大牢,想必你爹和我爹都知道了,估计他们正在商量怎么处置我俩呢,这两天我先出去躲躲,你最好……”话还未说话,他发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扯,只见周岘目光呆滞,愣在原地,缓缓道:“堂兄,叔…叔伯来了。”

袁浣山瞬间瞳孔放大,立马飞身至马上,紧握缰绳,慌忙道:“若有消息就去醉月楼找我。”说完,飞奔而逃。

周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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