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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无论过去多久沈糖都不会忘记2008年的秋天。这阵子她真的是穷疯了。特别是最害怕回家看到一一发烧流鼻血疼晕,她省钱请不起全天二十四小时的护工,所以只能维持到黄昏。每回半夜为钱犯愁时,就会有立刻收拾行李离开的冲动。
可每一次她都会留下来,如果她现在走了,那么过去的沈糖一定不会原谅她,未来的自己也不见得能有多问心无愧。
沈糖去求助基金会得到过一点微薄的帮助,算上她卖包的钱勉强凑够一盒格列宁。这一盒药只能吃一个月。
她知道要保全一一的生命远远不够,于是四处打听才发现还有这种药的仿制品,药效一模一样,便宜近十倍,是印度的进口药。没有注册商标,在市面上是假药,违规的。
这种药一般都找相同慢粒病人的圈子拿,沈糖四处打听找到一个地区的户主组建一支病友团。她知道地址第一时间就赶过去。
那户主的住址位置偏僻,还潮湿,楼下许多小摊小户,街角的巷子堆着挺多垃圾,下水道和脚底踩过的板砖都沾了猪血。到处是麻将馆,抬头一看天空,阴暗的,望不见一丝透亮的光。这地儿唯一还算有些色彩的店铺是理发店,外面的彩灯卷筒是整条街最绮丽的东西了。
她不是没见过,早年离开福利院,她见过比这还恶劣糟糕的环境。沈糖硬着头皮可算见到户主,户主不算年轻,中年男人,很瘦,颧骨瘦得凹陷进去,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嗦一碗小面。
“请问你就是赵大叔吗。”
赵三抬头,女人长相过于浓艳,不施粉黛也还给予眼睛强烈的视觉冲击,要不是知道穷乡僻壤的地方不会有拍戏的,他怕是要觉着她是个女明星。
“我是,咋地了。”
沈糖向他道出了自己的请求,一五一十全说清了,只要能加入这个组织,她愿意按时按点交钱的。没想到赵三的反应只是摆摆手,轻飘飘一句早就不干了。
两个人站在湿漉漉的地面,周围嘈杂,这句话在她耳朵却尤其震耳欲聋。她慌了神,又问:“为什么呢。那些病人呢,不管了吗。”
赵三无所谓:“姑奶奶,这是犯法的。我进口仿制品再拿过来卖,卖这么便宜早晚出事的啊,我也要生活,我妈前年去世,就是得了这病没药慢慢熬死的,她死了我也想开了,不干了。”
他越是轻描淡写,沈糖就越心如死灰。她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渠道能拿到药,再说,她害怕派出所那样的地方。
她还是不死心:“叔叔,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那么多病人熬死吧。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你那还有剩下的药吗,我全买了,我带够钱了。”
赵三懒得搭理她,他还赶着去打一把麻将,晚上喝个小酒,回去再舒舒服服睡上一觉。其他的,跟他没半毛钱关系。他又没得病。
他往前走,沈糖就加快步伐追,又是追又是喊的,开过来一辆摩托车,对方没鸣笛,她险些撞到车上,赵三拉她一把,自己的烟盒掉地上。
一盒十块钱的烟,那也能算两天的午餐饭钱了。赵三急切地把烟捡起来,里面掉得就剩下寥寥几根。
他气得不轻,破口大吼:“不儿,我说,你这毛丫头是不是有病啊,没完没了还。长得漂漂亮亮的怎么这么烦人呐,咋这么咋咋呼呼的呢。那药不是在卖吗,你自个儿去医院买去。再说了,你要实在没钱,你这张脸乖生生的,直接去伺候几个男人,那钱不就来了吗,很容易的嘛。别再烦我了,赶紧走走走。”
沈糖看着他走远,她的手臂还沾了泥巴,衣角也打湿一截,现在的她狼狈得宛如落水的野猫。她有心无力,没力气再追究。
她蹲在马路边拿出电话翻号码,脏兮兮的坐在路边难免有些可怜,突然一张十块钱的人民币掉在脚跟。
沈糖捡起来正要解释,捐钱的路人已然走远,她哭笑不得,拿着十块钱的人民币在手上看一会儿。
她掷气似的把钱揉成一团想要扔掉,还没扔出去就反悔了。好歹还是十块钱呢,十块钱能坐好几趟公交车,能吃上两碗小面,解决两个人的肚子。
沈糖把钱捋平塞进口袋,有电话打进来,是刘翟的。她顿住,找了个地方随便坐着,车辆疾风而过,风很大,那头第一句话就问:“最近怎么样?”
她拢过鬓角飞舞的碎发:“挺好的。”
刘翟开门见山:“廖大导演要回香港了,来送他一程呗。”
“什么时候?”
“现在。”
“现在?”
刘翟还添一句:“他和廖泽关系不好,你们不会撞见的。”
也许以后不会再有三个人一起拍戏的机会,沈糖很怀念那两个多月的时光,至少那时候的她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她起身,随即招手拦一辆出租车:“等我。很快的。”
计程表的费用一步步增加,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晚霞的朝云逐渐染为橘色,火烧云大片大片地重叠。沈糖遗憾地想,现在赶过去只能跟刘翟见面吧,到底还是错过了。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打电话给廖一飞,起码说一句祝福也好。
但是说了再见,或许真的会再见。总觉得不讲那一句话,就算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茫茫人海也会相遇的。
后来沈糖有时对人提起这段往事,都会被问她是舍不得廖一飞所以不说再见,还是怕彻底断掉和廖泽的交集。可惜她的回答模棱两可。并非故弄玄虚。这个时候的她只有二十岁,学不会克制,只会遵循本能,还是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傻姑娘。
到达机场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沈糖知道廖一飞的航班早就起飞了,所以并没有关注太多,只在机场中央找刘翟的身影。
结果廖一飞的声音却在她后脑勺响起,沈糖诧异地回头,愣了很大半天。
“你的航班不是早就起飞了吗?”
廖一飞轻声笑笑,有些受伤地惆怅:“枉费我改签只为等你,临走前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只有你吗,刘翟呢?”
他靠近沈糖,说:“应该在家哭吧。那小子舍不得我,怕流眼泪不敢来送,啊,真是个胆小鬼。我还是要给这个脆弱的人一点面子。”
候机大厅响起中日英文交错的航班登机播报,两个人身旁走过很多拖着行李的旅客,地面发出轮子转动的声响,安检排起长长的队伍。沈糖知道该道别了,她给廖一飞一个拥抱,祝他以后事业顺利,成为国内最红的大导演。
廖一飞却在这时候开口:“沈糖,跟我走吧。香港也可以有钱赚的。”
沈糖楞了一楞,看着他哑口无言,她别过身,似乎是等着他说下一句“开玩笑的”,可是这一次他却并没有说。
她没有回应,廖一飞反倒释然地笑了一笑,他递给沈糖一张纸条。
沈糖看着那张纸条,接过来看一眼,是廖泽经常去的会所。她盯了几秒,捏成团,很笃定地告诉他:“我不去香港不是因为想跟廖泽复合。”
“我知道。纸有两面,”廖一飞说,“翻一面看看。”
纸张的另一面是一份助理的工作,附带了联系方式,沈糖很吃惊地盯着他。
廖一飞打了个响指告诉她:“我知道你不爱演戏。不过,作为导演很难放弃一位天赋型演员,助理离演员工作很近,希望有天你能改变主意。到那时,还会再见的。”
“廖一飞。北京不可以拍戏吗。”
廖一飞眼神晃了晃,北京当然可以拍戏,可他的初心在香港。虽然黄金年代已然过去。他揶揄地轻轻说:“所以啊,好好等我回来。我唯一的女主角。”
沈糖回到出租屋对着纸张发呆了一个晚上,一个晚上,她失眠了。伴随飞机驶过高空,廖一飞肯定已经落地香港。有梦想的感觉真好。他一定和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聚集在一起,聊着明天该拍的内容,讨论剧本的情节。
就跟两个月来他们三个人泡在影棚一样。沈糖在黑暗中攥紧了纸条。但是命运太捉弄人,她不知道她上班第一天还没看别人演呢,自己倒成一出愚蠢的戏中主人公。
廖一飞给的联系方式是圈内的一位大腕经纪人,可惜她介绍的助理是上回,廖泽带去台球室的那位美人。
这个女明星叫秀秀,和廖泽交往半个月。沈糖算了算时间,嗯,刚和她分手他就火速谈了一个。或者更糟糕的,也许廖泽和她交往期间,并没断过桃花。
秀秀也认识沈糖,上回在台球室廖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拉她离开,她这个女朋友不可能坐视不理,她跟上去尾随他的车,前脚停车,她刚好到。
她亲眼看着廖泽是怎么亲这位陪练妹的,而这个陪练妹又是怎么回吻的。
其实不难猜,秀秀自己家境殷实,两家关系好从小都认识。廖泽长期居住国外,几乎没回国,两个人就此生疏。
她清楚这回交往不过是给廖泽父亲一个交代,毕竟老人家躺在病床上气也踹不动,就这么一个盼着儿子成家立业的心愿。
秀秀明白廖泽的性子,在国外玩得花,思想也开放。他女朋友多,把的妹泡的妞各式各样。这位陪练妹也许是他换换口味,随便玩的一个。
所以一开始她根本没把沈糖放在眼底,照样使唤她,好在她懂事嘴甜,久而久之,秀秀也懒得追究。
沈糖也很清楚这一点,带点愧疚的属性,她干活上心不偷懒。秀秀的所有无理要求她照单全收。平时跑几条街去买特地的咖啡是她日常上班的常态。
她还很庆幸,这么多天,没见过廖泽。她本来担心这一点,可这么多天没见,悬着的心也不担忧了。
以为这一切都将翻篇之际,秀秀坐在房车化妆镜前,摘掉耳环,往镜子里扫了一眼沈糖,她坐在后面等着她差遣,她眼神不以为然的掠过。忽然想起了廖泽要来找她。
她大方说了她知道那天廖泽吻她的事,并说:“我知道你是他前女友。”
沈糖挺抱歉的,她喝醉那么不理智:“对不起。但我保证我和他真的没有关系了。”
秀秀不在意,简单说:“他就那个性子。你好好干吧。我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她这么一说,沈糖充满罪恶感的心脏好受不少。剧组开工,她站在场景外准备好东西等着下戏,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真实拍摄的氛围,围了满当当的人,导演会讲戏,那些镜头就这么直勾勾的对准演员。
到了傍晚导演喊收工,剧组才开始陆续收拾设备,清点道具。她还不能下班,要等到秀秀赶完通告她才能下班。这会儿秀秀给她打电话要包,让她送过去,她在房车后面等她,别让经纪人知道。
沈糖知道她是想偷吃零嘴,她拿上包走到房车后面去找她,还没走近就听见她声线妩媚多情:“我好想你,阿泽。你怎么这么久不来找我,还记不记得我是你女朋友啊。”
她愣了一愣,车后继续传来熟悉低沉地声音,他笑笑,轻车熟路地逗弄:“我记着呢。”
这种暧昧话语是调情的前奏,沈糖心下一阵钝痛,她拿着包看了看,起步想走,却仍是没拦住自己的本心。
其实她走了也是逃避,他们分手了,就算撞见他和别的女人调情又怎么样呢,已经和她没关系了。
秀秀毫不避讳贴紧他的身体,欲要吻上的瞬间,被廖泽躲开。他的目光集中在房车旁边露出的一截雪白的手臂。
她看出他的介意,淡然解释:“那是我助理。没狗仔的。”
廖泽没兴致了,撂下一句:“走吧,荒郊野岭的没什么意思。”
他刚转过车角,她也正转头。两个人猝不及防地撞上对方的眼眸,谁也没先开口,却是什么话都讲了。
他下意识看一眼跟着上来的秀秀,又看了看沈糖,压抑不住的不耐烦:“你怎么在这?”
沈糖说:“工作。”
她把包给秀秀,简单说那我就先下班了,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廖泽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们再讲话是隔日的早晨,这回廖泽一大早就来陪秀秀赶通告,两个人在车里腻歪了一会儿。沈糖坐公交车上班,她一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个画面。
她刚放下包,秀秀就探头说:“老规矩,去买杯咖啡。”
“好。”
廖泽在车里坐着,影子都没见着人就被使唤走了,他借口抽根烟下了车。抽着又发现他控制不住不找沈糖讲话。
他跟上去拉住她的手腕,拽回自己跟前,问她;“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搁这儿干什么呢。”
沈糖说:“我在工作。”
廖泽一听,这才慢条斯理地捋清楚了,他嗤笑一声,毫不客气:“行,沈糖。你给你前男友的现女友做助理,我真佩服你。”
“那又怎么样。”
她心想,这是一份体面的工作,工资可观,老板不算太坏,不用风吹日晒的,不过就是伺候一个有点小脾气的大小姐罢了。
这么好的工作她为什么不干。
廖泽看她这么不咸不淡,见了他也跟没见着似的反应,心里就吃味得不行,好像两个人之间就没谈过,没上过床,没在一起过,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他生起气来就喜欢一句句讽刺人:“是吗。你是挺能耐的啊,天天跑几条街给人买咖啡,你属狗的啊。”
沈糖也是不懂为什么她每次都好好工作,而这个男人总要看不起人。他是比她有钱,但也不见得高尚到哪去吧。
她心里有气,于是轻飘飘地问他:“哦。需要帮你把避孕套也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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