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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鸟看着面前这个不能视、不能言，行为还颇像是虫子的类人生物，接受能力倒是超强。
他自来熟地说，“那我就叫你虫姐吧。”
“话说虫姐，刚才霸占了你的床，不好意思哈。”
“还有，虫姐，你刚才在我背上写写画画什么啊？我背部皮糙肉厚的，就算你划烂了我也感受不出来。”
虫型怪人开始迅速地在狭小的空间里移动。
七鸟看着她的行动轨迹，瞧着像个圆圈，但更多地就不知道，无奈道，“虫姐，我只看出来这是个圆圈，其他的也不知道。实在是爱莫能助。”
突然，他眼睛一亮，“虫姐，不如你把我带出这个房间，我知道有个手里拿着球的小孩，他肯定能读懂你的意思。”
虫型怪人一听，从地面迅速爬到靠近铁门的墙壁上。
用现在应该称作后肢，而不是后腿的部分，推开玻璃小窗，以一种十分诡异的方式，从小窗里爬了出去。
七鸟震惊，心想：这个小窗居然是翻盖的，原以为是窗墙一体的固定式。看来，还是不能被惯性思维给限制住。
七鸟如法炮制，推开玻璃窗，双手一撑。稍微废了一点劲儿，从这个较小的窗户翻出。
小心翼翼地落地，七鸟警惕地看着四周。
黑漆漆的一片，唯一的光亮是远处一座瞭望塔里射出来的强光。
光束的转动没有规律。
上一秒还在远处，下一秒就出现在七鸟的脚边。
此时虫型怪人以非人的速度，迅速爬远，无情地抛下刚刚结成战友关系的七鸟留在原地。
七鸟不敢做出大的动作，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贴在身后的墙壁。
圆形的光斑照在七鸟脚边的走廊上，只有几厘米的差距。
幸好，没有被发现，就差这么一点点。七鸟心中庆幸。
虽然不知道被照到有什么后果，但总有种偷偷翻墙出校门打游戏被抓到的心虚。
光束渐渐移开，七鸟也试探性地往侧面跑。
下一秒，强光直接照在了七鸟的全身。
他僵硬地停下来，内心咆哮：说好的没发现呢，不带这么逗人玩儿的。
此时此刻的场景，真的非常像被逮了个正着的偷跑去上网的时刻。
强光照得人眼睛睁不开，墙挡在背后，想逃背后都没有路。
刺眼的白色光线中，七鸟脑海中闪过一些记忆碎片。
黑夜，翻墙，校园里保安挥舞着手电筒的光线划过，也是这样照得眼睛睁不开。
是我翻墙出校园去上网吗？总感觉只凭我一个人是不会这么做的。七鸟心中产生疑惑，还有谁，还有谁当时在我身边？
眼下被瞭望塔的强光逮个正着的七鸟，陷入回忆的漩涡，行动僵住。
那道光线停顿了一瞬后，若无其事，又开始了随即地转动，像是没有发现这个人一般。
刺眼的光线移开，七鸟陷入熟悉的黑暗中，回忆也如潮水般退去。
他慢慢行动起来，顺着墙壁先探查周围的情况。
虫型女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能先靠自己走一步看一步。
黑暗中，视觉受阻，其他感官都无限放大。
一边摸索着周围的事务，一边注意躲开那束强光。
走了不知道多久，七鸟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房间外。
这一次吸取走廊的教训，他一来就猜测这里也是个圆形的建筑，在门口放了自己口袋里的手机。
走了一圈回来，七鸟摸到一个个形制相同的房门和玻璃小窗。
铁门，马桶，单人床，这就是组成一个房间的所有因素；同一层相同的房间，密密麻麻地排列，黑暗中带有强光的瞭望塔。
七鸟大概想象出建筑的模样。
圆形的巨大建筑，密密麻麻的狭小房间，矗立在中间瞭望塔。
完全封闭的空间，所以外面的光线完全进不来，空旷的内部只能靠着这束强光。
可是每个房间里都有两扇窗，一扇铁窗能透进外面世界的明亮，一面玻璃窗显示内部世界的黑暗。
一面光明，一面黑暗。
身处在光明和黑暗交错地带里的房间里的人，一边受着外面世界自由的吸引，一边又不得不承认被监禁的事实。
看见，却得不到；自由就在手边，却永远不能通过铁窗去触碰到它。
这是对人性的最恐怖惩罚。
这里是一座巨大的监狱。
七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想起之前学到过的全景敞视主义。
所有的犯人都处在无时无刻的监视中，中间瞭望塔的光束不是道什么时候就会照到自己。
尽管只有一束光，却能监管到数量众多的犯人。
犯人之间不能互相交流沟通，完全被阻隔起来。
他们唯一、直接接触的是中心的瞭望塔里的监狱长的视线。
尽管光束
没有照在自己身上，但有一束无形的光无时无刻地监视着他们。
未知的可能性最可怕。
黑暗中的想象力无限延展。
咚咚的声音在七鸟头顶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嘶嘶声。
来不及行动，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一道身影从上一层爬下来。
以一种反重力的形式，先是从楼层边缘处，到顶上的墙面，再顺着竖直的墙面爬下来。
然后就爬到了自己跟前。
已经经历过算得上是两个怪谈世界的考验，七鸟还是不能理解眼前这个画面。
名叫年年的小孩被虫型女人夹在咯吱窝里，手里攥着皮球。
小孩脸上嘻嘻地笑着，“哎呀，被妈妈抓到了。”
“妈妈说该回家了，我就不能陪哥哥玩。”
“哥哥，我把球给你。”
小孩伸出手，捧着球，眼睛亮晶晶，“我们下次再玩，约定好了的。”
“拉勾。”
七鸟恍恍惚惚接过球，想着：原来虫姐在地上爬的圆圈，就是代指的球。恐怕之前在背上画的也是圆，就算感受到了也读不懂。
他蹲下，伸出右手小指，和这个出现得奇奇怪怪的小孩拉勾。
突然，瞭望灯塔的强光把七鸟照了个正着。
虫型女人夹着小孩迅速地爬走，又留七鸟一个人在原地蹲着，拉勾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
耳边恍惚传来带有笑意的声音。
“该回去了。”
他原先蹲着背靠着的一扇铁门突然打开，七鸟重心不稳，一个不留神就栽倒了进去。
变故突生。
强光、话语、门开，都在短短几秒之内发生。
七鸟没有思考前因后果，或者是声音背后的人的身份。
他在倒栽下去的，跌回去的时刻，伸出手，声音凄厉。
“能不能把我的电脑也一起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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