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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文渊阁。
容齐帝瞧着外头高悬的明月，咳嗽一声，看了眼研墨的吴公公道，“这折子是批不完了。”
“皇上，您保重龙体，该歇了，”吴公公心疼道，“您都快大半年没翻牌子了。”
桌上折子犹如小山，批完这一摞，不到明日，下一摞又递了上来。
容齐帝叹道：“就去皇后那里吧。”
月明星稀，冬日夜寒。
尽管去坤宁宫的轿撵里搁了炉子，容齐帝手里还攥着手炉，但还是觉得冷，又是一阵咳嗽，咳得头晕眼花，脑仁作痛。
再见到舒皇后，容齐帝挥了挥手，笑着道：“皇后气色好了些，想必东阿阿胶效果不错。”
“东阿阿胶滋阴，自然是好，多谢皇上，日日叫人送来，臣妾每晚都吃上一盅，”舒皇后满面笑意的为容齐帝宽衣，“皇上的头疼可好些了？”
容齐帝目光落在舒皇后的脸上：“张柏说半年必好，朕想着差不多了，倒是未见起色。”
“还是庸医，”舒皇后掀开大红锦被，弯腰爬上床，“不如……呕……”
舒皇后突然呕吐不止，两眼一翻，顿觉天旋地转，整个人栽倒在床上，双眼直直的瞪着容齐帝，口吐白沫，嘴里喃喃道。
“有……毒……来人……来人……来……”
容齐帝静静的看着舒皇后痉挛，身子不动，也不替她喊人。
舒皇后仿佛明白了什么，张了张嘴，脸色惨白：“东阿……阿胶……是你……”
容齐帝仍旧脸上带着笑意，只是嘴角上扬，眼角却是丝毫未动：“为什么要背叛朕呢？你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朕难道对你还不够好吗？”
舒皇后已经四肢麻痹，她感觉到自己身体在一点一点的变冷。
皇上，对她好吗？
当初她千里迢迢从容都，坐着马车，来到边疆汉城，嫁给他，成为他的王妃。
她记得新婚夜的那天晚上，他告诉自己，他是她阿玉的夫君，唯一的夫君。
可是后来呢？
有一次，她跟他吵了一回，隔日，他就纳了陈侧妃。
后来，她不敢跟他吵了，可迟迟没有身孕，他责怪自己，为何别人都能生，就她不能。
隔日，他便宠幸了孔夫人。
她害怕啊，府里的女人越来越多，她自己没孩子傍身，若是无子，传出去她该有多丢脸。
孩子，她要孩子。
不管是谁的种，她得有孩子。
她找了个小侍卫，没日没夜的做，只想要个孩子，等孩子一旦有了，就立刻杀了侍卫。
可那小侍卫对她真好，一日一日处着，倒比真夫君陪伴的还多。
不到两个月，她很快就有了身孕，大夫说是双胞胎，一下有了俩，她不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侍卫是留不得了，可她也舍不得杀。
舒皇后感觉心脏麻痹的那一瞬，眼前似乎多了一个人的影子，那人穿着素色常服，总是笑着对她说：“人活一世，开心要紧。”
做齐王妃真不开心呐，早知当初就跟他一块走了就好。
若不是怕牵连到容都的家人……
下辈子……下辈子，就做个普通女人吧，嫁个普通人家，就挺好的。
舒皇后缓缓闭上眼睛，眼角落下一滴清泪。
吴公公进来时，便看到容齐帝静静的坐在床头，一动也不动，低声道：“都安排好了。”
“出去。”容齐帝喝道。
四下无人，只剩一片寂静，容齐帝用被子盖住了舒皇后苍白的脸。
他脱去靴子，爬上床，整个人松松跨跨的靠在枕头上，身旁躺着他死去的皇后。
他就这么靠坐着，脑袋里时不时浮现以前阿玉还十五六岁的模样。
阿玉长得五官端正，大气，一看就是当家主母的料子，新婚夜里第一眼见到她，容齐帝就这么认为。
这可是他头一回睡女人，妻子那么柔弱，好似一尾蒲草，缠绕他这颗磐石。
容齐帝是真喜欢阿玉，只要忙完事务，马不停蹄的就往清舒苑去。
日子久了，兵营事务繁杂，他时常白日积攒了些许劳累，一身疲倦的去到清舒苑，却总是迎来她不满的脸色，嫌他回来的晚，怨他跟自己的话少了。
可他是一个男人，不像街溜子那么空闲，能够时时粘着她。
再者说，他也有心烦意乱之时，提不起精神来说笑话。
期初他还会哄一哄，次数多了，便真心觉得烦躁，更加迷茫，当初娶她时还不这样，怎么日子过久了，她变得越来越作闹。
时日一长，容齐帝便不想再去清舒苑触霉头，宁肯躲在兵营里睡。
心烦之时，便去穿上常服，化作寻常人家的公子，去街上逛一逛，茶馆里喝壶茶。
就是在这时，碰上了陈家的小姐，打扮的漂漂亮亮，泡得一壶好茶，声音柔情似水，仿佛一缕清风，吹散了他心头的烦闷。
后来他带陈家小姐回府，看到了阿玉脸上的失望。
满腹愧疚的他，往后腾出了好多日子去清舒苑，得到的还是她的冷言冷语。
一边是温暖如春，一边是彻骨寒冬，任谁都渴望春天。
容齐帝不想次次都和甩脸子的阿玉在一起，便将时间都花在了陈侧妃那里。
不过时间久了，陈侧妃虽然温柔可人，但也仅此而已，更多的没得话说，聊家国情怀她不懂，聊官家时政还是不明白，只有聊新上了哪件华丽的袍子是什么质地的。
容齐帝只觉孤独，每日身边有女人躺着，他仍旧孤独，与其和陈侧妃鸡同鸭讲，不如去草场上策马狂奔，这一晚，他又遇到了恣意策马的孔夫人。
可他就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女人成了床边人，身上的灵气就没有了，只剩下絮絮叨叨和黏人。
再纳一个张美人，同是如此。
容齐帝索性放弃，不再像平王那样留恋美色，府上四个就已经够他烦的了，也不知平王成日里花丛是怎么耐得住。
思绪渐渐回来，容齐帝还是觉得孤独，但又如何，背叛的女人还是不能留。
一世夫妻，终是两相恨意，到不了白头。
容齐帝喊吴公公进来：“宣朕的旨意下去，王太医借送东阿阿胶名义，在其中下毒，导致皇后毒发身亡，诛其九族，抄其家产，另外，张柏治朕头疼有功，晋升太医，至于皇后和太子的位置，就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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