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面对大姨的又打又骂，王岩依然稳稳站在原地，身体像是一堵坚实的墙体。
只是表情有些不耐，一把拽过那只砸在他身上的布袋，狠狠地往病床边一甩。
中年妇女的力气毕竟没有常年在工地干重活的男人大，一下子就被甩的脚步踉跄。
伏羲见状连忙站起身，绕过床尾去搀扶大姨。
“没事儿，我没事儿……”
大姨喘了两口粗气，“好孩子，你怎么样了？他刚刚没有打你吧？”
“没有。”伏曦摇了摇头。
大姨又看向病床上披头散发、正尖叫着要拿床头柜上的药物盒子砸人的妹妹，立马就明白过来她这是受了刺激。
也顾不上找王岩算账了，大姨扑到了妹妹的身边，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嘴里不住地安抚着：“别怕别怕，大姐过来了，大姐保护你……”
情绪失控的女人抬起头，见到那张熟悉的脸，恍惚了一下，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虽然语气仍有些急促和慌乱，但起码能把话给说清楚了，“……大姐，福福怎么去拍戏了？是不是她爸为了要钱，逼她去演电影的？”
原来是为这事。
阿姨在心里松了口气，解释道：“不是的，福福的合同是我签的字，跟她爸没关系。”
另一边，伏曦再次站到了王岩的面前。
握着刚买的手机，她的整条胳膊禁不住微微颤抖，心里更是又担心又愤怒。
妈妈在这里住了4个多月，好不容易今天就能出院了。
结果，被这位所谓丈夫和父亲的男人一刺激，竟险些又要“发疯”。
“5分钟，我给你两个选择……”
伏曦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任何商量和妥协的意味。
“要么，你拿了我的钱，马上从我们面前消失，要么，我就打110报警。”
“哈哈，报警？”王岩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他低下头，不悦地眯了眯眼。
“怎么，被人戴了绿帽子还犯法啊？那你报吧，我到要看看，警察来了，是先抓我，还是你先把你们娘俩给逮起来！”
等于这番羞辱人的话，伏曦并未理会。
——她直接点开了拨号界面。
“等等！”
王岩见她这副固执的模样，顿时改了口。
“……去年年初我回北京，还给你们交了水电费呢，这笔钱也得还上吧？”
伏曦抬起头，跟他对视，“说吧，你总共想要多少？”
男人的眼珠子咕噜一转，不怀好意地报出了一个试探的数字，“……8万。”
伏曦听得冷笑一声。
他这位见钱眼开的酒鬼家暴爹，可真是够贪得无厌。
“好，我给你转。”
为了让妈妈有个安心休养的环境，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王岩一听这话，瞬间喜出望外。
过年这程子建筑局管得严，不让开工扰民，他正愁着没活儿干，兜里没钱喝花酒、跟朋友一起潇洒呢。
“等会儿，我下载个软件。”
伏曦淡淡“嗯”了一声，并无异议。
大姨听到了他们父女俩的交涉，却很是愤愤不平。
一边捡回被丢在地上的枕头，一边翻着白眼，用不大不小、正好能被王岩听到的声音嘟囔道：
“没脸没皮，一口气把小孩子挣的钱全给要走，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嘿！”王岩抬手一指，眼瞧着就要骂人。
伏曦则作势收回手机，“5分钟，过时不候。”
“行行行，老子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王岩点开二维码，让她转账。
手机屏幕上，几秒后就弹出了汇款成功的提示消息。
“你可以走了。”
说完，伏曦便转过身去。
来到妈妈的病床边，拿起梳子，动作轻柔地替她整理着散乱的头发。
王岩盯着表情平静、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些钱的女儿，眼里闪过一丝算计。
他没再说什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离开病房，重重地关上了门。
室内，终于只剩下三个姓伏的、十几年来互相守护的女人。
大姨心疼坏了，“福福，你那8万块钱，真就都转给他了？”
“嗯。”
伏曦点点头，笑得乖巧，“钱没了，以后还可以再赚。”
她顺了顺妈妈的发丝，轻声建议道：“妈，要不……你在医院里多住几天吧？”
大姨其实也有这个想法。
病情总得稳定了，不会再轻易发作了才能出院。
可病床上的女人却一个劲儿地摇头，“我不住，我不住……”
伏曦看出了她在担忧什么，“妈，你放心，我的片酬还有尾款没结呢，付得起住院费。”
任由她怎么劝，妈妈还是不同意。
“福福，我不想待在这儿了，我要回家……”
伏曦眨了眨眼，“可是，家里四个多月没住人了，被子还没晒呢，等我下午先回去一趟，把家里打扫干净，你再回去住，好不好？”
跟在妈妈身边十几年，她很了解妈妈的卫生习惯。
即使经济条件再差，床单被罩也要一周一换。
洗完晾干，收进柜子里，下次拿出来铺床时，最好也要先晒一晒。
妈妈从苏州来到北京，最喜欢的就是太阳的味道了。
大姨也走过来，跟着劝道：“就听福福的吧，你再接着住两天院。”
两人一番好说歹说，最后总算是让妈妈点了头。
伏曦检查了一遍床头柜上的药物，然后对大姨道：“我去把护士姐姐找来，让她帮忙看一下妈妈的情况……”
大姨把她叫住，“这个点儿，人家护士都在交班开会，待会儿我去吧。”
伏曦点点头，扫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大姨，那你先在这儿照顾妈妈，我得出去一趟。”
她解释道：“早上是王制片开车送我过来的，她担心咱们的安全，这会儿还停在路边没走呢。”
“哎哟，那你赶快去吧，别让人家一直等着！”
“好。”
临走之前，伏曦回头向病床上看了一眼。
妈妈虚弱地冲她笑了笑。
似乎对她口中的“王制片”以及拍戏的事儿，没有太大的抵触。
伏曦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
一路大步快跑冲出医院，伏曦在更为拥堵路边，看见了站在枯树下的王文珍。
巧的是，就这几分钟下楼的功夫，王制片给大姨打去了电话。
伏曦跑到跟前时，她嘴里还提着自己的名字：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大姐，我今天来的仓促，也没带什么东西，等回头再去家里看您……”
伏曦没有她，就静静的站在树旁，微微平缓着呼吸。
王制片的余光里已经瞥见了她的身影，便不再多言，三两句结束了通话。
伏曦犹豫了一下，主动开口：“王制片，外面怪冷的，您怎么不在车里坐着呀？”
王文珍收起手机，叹了口气。
“这不是担心你，有点儿坐不住嘛。”
伏曦眼睫颤了颤，低下头，嗡声嗡气：“……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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