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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谢旻按照规定时辰起床,梳洗完毕后,便前往绳愆厅受训。
她端跪在地,国子监司丞坐于堂上,旁边一名小厮宣读学规。
【凡通四书而未通经者,居正义、崇志、广业堂,肆业一年半以上且文理条畅者升修道、诚心堂,而后坐堂一年半,经史兼通,文理俱优,且坐堂印圈达七百之上者,升率性堂。】
【每试,文理俱优者与一分,理优文劣者与半分,纰缪者无分。岁内积八分者为及格,与出身。不及者仍坐堂肄业,如有才学超异者,奏请上裁。】
【每日会餐时,不许议论饮食美恶,侮骂膳夫。】[1]
………
约莫一炷香过去,她才得以起身,随后小厮递来一本约小指般厚的册本,她打开一看,只见册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学规,约莫估计有近千条。
司丞道:“此册详述本监学规,你且拿回去熟读,务必牢记。”说罢,仔细打量了她几眼,又道:“你即从程老先生门下,想必资质非凡,不过,依照本监学规,你仍需从初堂入学。”
“弟子遵命。”她跪伏谢恩。
司丞起身离开,让身旁小厮带她前往广业堂。
广业堂位于太学门左侧,途径钟鼓亭之时,见有一名监生正躺在檐廊下酣睡,她心中疑惑,这个时辰,国子监中的学生应当都在坐堂才是。
这时,走在侧前方的小厮道:“那监生名叫杨道,您平日里离他远些才好。”
她询问缘由,那小厮小声解释:“他出身江南富商之家,每年捐纳的份例是所有例监中最多的,平日也不爱读书写字,自他入监起,便是这绳愆厅的常客,不知挨了多少罚,但依旧我行我素,最后就连祭酒大人也没了法子,索性任由他去了。”
谢旻心下了然,不再去过问。
走至广业堂门口时,只见学正正在堂上讲义,堂下的弟子纷纷将目光集中她身上,她赶忙作揖行礼道:“弟子谢晏南,拜见先生。”
那学正抬眸看了她一眼,大手随意一挥,示意她进来。
谢旻拜谢,随即在后排坐下。
她刚坐下,右边一名弟子便凑上前来,小声问:“你方才路过钟鼓亭之时,有没有看见一个人躺在那?”
她面露疑惑,但还是微微颔首。
那弟子又问:“听说你是从京郊园来的,我倒是十分好奇,你放着好好的程暮学生不做,要跑到我们这来,听说还是宫里那位让你来的?”
谢旻还未出口回答,下一瞬,学正手中的板子直径从前方“唰!”地一下,“砰!”地一声落在那名弟子桌上。
“梁坤!谢晏南!”
学正一声咆哮,响彻广业堂。
顿时,堂内二十多名弟子纷纷侧过头,看着他们二人。
谢旻起身行礼,那名叫梁坤的弟子也跟着慢慢悠悠起身。
学正瞪了一眼梁坤,随即对谢旻道:“你拿着书本坐到前面来。”
“是。”
那名叫梁坤的弟子看着谢旻的背影,满眼不屑。
因为谢晏南的到来,似乎在广业堂内掀起一阵波澜,人人都看着前面那个始终端坐的背影,一阵热议。
谢旻对于别人的评头论足从未在意,她知道自己来这的目的。
午时之初,她去掌馔厅会餐,人刚出广业堂,就被一名监生拦住,她抬眸一看,是那个叫杨道的人。
她看着眼前高出自己半个脑袋的男子,依旧面不改色,从容道:“可有事?”
杨道笑道:“听闻谢兄自京郊园而来,小生仰慕不已,特来此请教一番。”
她视线微微左.倾,看见方才课堂上那名被罚站的梁坤躲在槐树后面,心中了然,随即回道:“鄙人不才,恐未能解其惑,杨兄还是去学正那请教。”
“你怎知我姓杨?”
“杨兄之名,怕是很难不知晓吧。”
杨道哈哈大笑,但丝毫没有要放她离开的意思,继续说:“学正可解不了我的疑惑,谢兄才高八斗,不必自谦。”
谢旻叹了一口气,她并不想同眼前这人绕弯子,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杨道眼神一冷,道:“年初之时,郡主在京郊园举办了一场马球会,城中人人都说,京郊园六人个个骑.射.精湛,文武双全,今日我倒想见识一番,你当真如传闻那般是个文武全才。”
话罢,梁坤不知何时带上一群人围了上来,跟在他身后起哄。
见此情形,谢旻眉头微蹙,倘若再这样耗下去,他定然不肯罢休,自己也即将错过会餐,于是她对上杨道的眼睛,问:“你想比什么?”
杨道双手一摊,笑道:“我自知写文章比不过你,正好国子监中西侧有射圃,你我便比一场射箭,如何?”
“好。”她一口应下,但随即又道:“但不是现在,现下我要去掌馔厅会餐,等今日堂毕,我自行履行承诺。”
“当然可以。”杨道笑着给她让出一条路。
众人见状,也纷纷让路。
谢旻道了一句:“多谢。”
掌馔厅并不远,她一只脚刚踏进去,耳边便传来方才她与杨道相约射箭之事,心想,这消息当真是传得快,还有那杨道,非得同自己一较高下。
她环顾四周,见祭酒、司业以及司丞椅子上都无人,难怪今日此处如此喧闹。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随后默默走过去打饭。
当她将食盘递过去之时,抬眸看着眼前这打饭的膳夫,这膳夫看起来约莫近四十多岁,整个人显得战战兢兢,她越看越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人,但一时之间没想起来,她四周环顾,发现其他膳夫也同他一样,总是低着头,不敢看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等她打好饭,转身之际,脑海中猛然蹦出来一个名字,对了,杨承!
杨承,杨絮之父,当年秦二公子因打了户部侍郎李敕松被告上衙门。她记得李敕松最后被施以流放之形,杨氏父女准以从李府离开。
可是?
她回头看了一眼杨承,他又为什么会在国子监做膳夫?而且,这里的膳夫们都好生奇怪,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想着想着,细微的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传入她耳朵里,她再次微微回眸,看见一名膳夫裤脚下隐隐约约露出半截铁链。
她眼眸睁大,又看向其他膳夫,果不其然,这掌馔厅内大约三十多名膳夫每个人脚上都戴着铁链。
戴铁链之人,必是有罪之人。
恍惚之间,她想起曾经一本书上记录太祖在位时,曾有诏令:杂犯死罪和徒、流、笞、杖等刑都可赎,膳夫的囚徒,大多受笞杖之刑,所犯之罪较轻。
可是,杨承又犯了何罪?会不会还与当初那件事有关联?
这一切疑问,她不得而知,而且,此事,她也不能贸然去寻问杨父。
不过,只要一直杨父在这掌馔厅,自己就有机会找到真相。
想着想着,周围传出一阵喧闹,她抬头一看,是三名监生当着一名膳夫的面,砸了手中的食盘,嘴里还嚷着饭菜难吃。
她嚼着嘴里的米饭,又低头看了一眼食盘中的芥菜,旁边还有两三块豆腐,想来,这些饭菜对于那些自小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而言,确实清苦了些。
就在这时,司丞带人出现,她抬头看去,见闹事的那三名监生被押了出去。
司丞一来,其余弟子见状,纷纷低头吃饭,不敢再交头接耳。
她也迅速吃完,随后回了广业堂。
由于天气渐渐变热,许多弟子昏昏欲睡,谢旻拧了自己大腿一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她拿出早上司丞给的学规册,细细研读起来,她翻开第一页,第一页是监生每月坐堂安排:
【每月初一、十五假一日,每三日一次背书,每次读大诰一百字本经,一百字四书,熟记文词且通晓词义,若不会背诵讲解,痛决十下。】
【赴堂背书时,照班次序立,以凭抽签集中到博士厅背诵,不许喧哗杂乱,不熟与不到者,牌发绳愆厅旷责。】
【每月连续两日会讲三次,所有监生于彝伦堂连日复讲两次。】
【每月要作课经义六道,四书义两道,诏诰章表策论两道,判语、内科两道,逐月做完者送呈堂官批改。此外,每日仿字一幅,每幅约莫两百字,不拘家格或义献,智永欧虞颜柳点书撇捺,须端楷有体合于书法,本日写完到堂官处呈改,以印圈,凡写少者每月考查,发现后痛决。】[2]
………
看完第一页,她心想,在京郊园读书之时,虽教学规制与国子监有相似之处,如今看来,国子监监规、学规显然严厉许多,但这些监规、学规似乎并未落到实处。
她又往后翻了翻,每月还要习律令、骑射等六艺之道,每季轮番考试,而每季中孟、仲、季三月考内容又均不相同。
如此算下来,一年共有十二次考试,每次考试又有三种结果,分别为:一分、半分、无分。
因此,若是自己每次都考优等,则一年可积十二分,每次考中等,可积六分。
按照一年内积八分为及格与出身的准则,则在一年的考试,自己最快在八次考试中都获得优等,又或者,至少四次考优等、八次考中等才能及格,从而获得出身。
如此这般,自己从广业堂学起,最后到率性堂,达到及格,而后获得出身,最快也需近三年零八个月之久。
她心里感概,这条路,确实不易。
正在这时,她听见门口有人在叫自己名字,抬头一看,门口站着的小厮示意她往外看,她视线缓缓向庭院外挪去,只见主君一身朝服,黑着脸,站在外面。
她顿时心一紧,怕是主君已然知晓了。
作者有话要说:
[1]、[2]:参考《明太学志》、《南雍志》、《志雍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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