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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
沈糖真这么想。
回北京的前一晚，廖泽在洗澡，她收拾行李。他们早赶飞机回到了纽约。那个在鹿儿岛县短暂停留的24小时，就是她想珍藏一辈子的关键帧。
沈糖帮保姆打扫房间的过程中，在房间翻到堆放许久的唱片与碟片。有关迈克尔杰克逊与各种看不懂的乐队名。影碟的年份久远，其中就有《泰坦尼克号》。
这些东西无声无息地昭示廖泽的青春和普通大男孩的年少时光并无两样，爱玩，有自己的兴趣，叛逆，喜欢谈恋爱。
他要是一直留在纽约，至少只是个欠收拾的公子哥。不会变成周严口中那样无情的资本家。
她盯着看了几秒，顺手一起收进包里。
时间能流逝，留存下来的物品只要不刻意破坏，是永恒的。
她无法到岁月最初留住最好的zephyr，起码还可以留住这些碟片。当然，廖泽早已忘记少年时代拥有过的这些小玩意儿。所以更不会在意房间的某个角落有东西缺失了。
沈糖有个习惯，完整顺利地做完一样事，就会拥有很强的满足感。她看着井井有条的房间，成就感满满。一转头，廖泽刚从浴室出来。
他看房间俨然焕然一新，又没察觉保姆的动静，忽然明白发生过什么：“明天就走了，还费劲倒腾？你闲得慌？”
沈糖拍拍手：“不累呀。我觉得收拾的过程很放松啊。”
她像小女孩在玩过家家，可劲装饰梦想中的房子，那么天真。廖泽还想再讽刺两句，却说不出口。有些东西在变，和最初完全不一样了。
他抱她到怀里，恶作剧似的把她的脸捏成嘟嘟状，沈糖瞪大眼睛表示不满，他却是心情大好：“乖，回去慢慢收拾。”
她腰间多了一只手的温度，沈糖按住他的手：“讨厌。”
廖泽勾住她的手指，戏弄地轻浮说：“哦，你又讨厌我了？”
他亲亲她的头发，两人吻了一会儿，眼神交汇的时刻，沈糖对着他好看的脸，自然而然地发出一个提问：“你们男人脑子里不会是只有这档子事吧。”
廖泽听得笑了，他喜欢她耍小性子时真切流露出的一点单纯。
这一问他忽然没了兴致，和她并肩躺在床上，侧身轻轻揽住她的腰：“沈糖，你真是不了解男人，你看少女漫画的时候，全世界的男人都在看av。”
他说得对。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
她懊恼地想，怎么就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呢。懊恼中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难过。
沈糖盯着天花板，欲言又止。该怎么说呢，其实她连少女漫画都没有看过。
翻过一夜篇章，飞机漫过云层，沈糖侧头瞥一眼，还有几小时落地。
她把头转回来，肚子隐隐作痛，昨晚他们什么都没做，度过了很纯洁的夜晚。
然而睡到半夜，她大姨妈就来了。她经期一直不规律，现在小腹胀胀的，腰还很酸。
沈糖极其轻微的叹息，旁边的男人戴着墨镜假寐，他察觉到不对劲，把墨迹推上去，问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事。”
隔了十几秒，沈糖都要迷迷糊糊睡着了，又听见一阵小声的交谈，窸窸窣窣地，身上多件毯子。
她睁开眼，廖泽正接过空姐送来的热水。他看她醒了，把水喂到她嘴巴，沈糖拿好，廖泽微微侧过身，开始给她揉肚子。
她半懵半醒的，还真觉得缓解了不少。沈糖清醒了忽然问他：“你说你会一直这样吗，我肚子疼了你就给我揉揉，我想听歌你就给我唱，过生日了还会有那么大颗的钻石。”
廖泽听得笑了，挑挑眉，平静地回答：“你这么黏人我会很头疼的。”
沈糖一听他的话，打了一下他的手背：“不要脸。”
廖泽被她用力捶了也不生气，眼眸很是温柔。
她又问：“你给你妈妈唱过歌吗。”
廖泽轻笑：“她这一辈子都献给那几座山了，哪有空管我。”
沈糖还是好奇：“一次都没有吗。”
廖泽其实很少谈起自己的母亲，就算在纽约，去了火山，谈起她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他没接茬，沈糖以为他不会讲了。顿了一会儿，他又说：“有过那么一次。”
沈糖坐直了，打算洗耳恭听他的原生家庭。
廖泽还在慢慢揉她肚子，边揉边说：“她是个很独立的人，之前跟你说过。她和我爸离婚也没再嫁。自己一个人做实验也不要家里一份钱。”
“所以你也穷过。”
廖泽捏捏她的脸：“别打岔。”
他说，“她做完一趟实地勘察，就上节目赚一次经费。有回赚了钱去孤儿院捐款，把我也带着去了。她要捐就捐，非拉着我陪那些修女拍个照。她一回来不是关心这个就是关心那个，自己亲儿子就是不闻不问，”
后来他一整天几乎都没配合她，他妈叫他绅士一点，有风度些，他倒好，不是逮着长得好看的修女吹口哨，就是给人家孩子的足球篮球踢到臭水沟。
关长青一向很有耐心，对人也是温和有礼，她与那会儿的贵族不同，虽是华裔，因为出众的贡献，在贵族和资本之间口碑都是特别好的。
如果要说这一生她有什么过错，也许就是没教育好自己的儿子。主要是，她也没准备好当一个妈妈。
那么稀里糊涂的爱上一个男人，那么稀里糊涂的放弃了一段时间的事业，她几乎不愿去回想那段稀里糊涂的婚姻。
那天关长青也看出他的戾气，再好脾气的母亲，心里也是有气的。
她在人前没说他什么，结束完逮着他一顿说：“zephyr，说说，你今天是什么意思，在跟我对着干？你想变成你父亲那样？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跟着你爸学，你上次回去一趟他跟你说了什么？他给你多少钱妈妈管不着，但我是不是教过你，别变得和他一样，没人情味。”
这话她都说八百遍了，闭着眼睛他都能写出来。廖泽也是听烦了，口不择言地呛她：“给这些人撒再多钱，不还是乞丐么，白给他们也留不住。”
关长青听得一怔：”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廖泽心想，你不就是烦他这张脸吗，不就是烦他长得跟那男人那么像吗，不就是后悔生了他吗。那干脆让你再后悔一些。
他还真的又说了一遍：”我说，给这些乞丐再多钱，他们也留不住。“
关长青气得脸都白了，她又心痛又愤怒地看着他，叫司机停车，就那么直接把他赶下去。廖泽从小顺风顺水，爸妈离了婚，两个家庭当宝似的宠着他，完完全全的天之骄子，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待遇。这种事情也只有亲妈干得出来。
只有亲妈和别人不同，她是真踹他。深山老林的，也是真的没管他。
临走前关夫人明明白白告诉他：“你那么有能耐，自个儿赚钱离开这儿。”
他身无分文，只好去街头卖唱。
其实只要关长青回来找他，他就能听见他给她唱的第一首歌。
但是她没有，找到他的是阿米莉娅，阿米莉娅说了很多话，等廖泽到了家，她已经不在了。她很忙，要去很多实验室，教很多学生，经常坐下来吃不到十分钟的饭。
听着他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完这些陈年往事，沈糖心里就莫名不太舒服，她想缓和一下气氛，直接说：“如果当时我在那所孤儿院，你一定会被我揍的。”
廖泽笑了一声，没说话。因为该揍他的人早就不在了。很突然的，快到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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