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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时微扶着老太妃的手,到了正殿之外。
这是为了老太妃南巡特意营建的,原先此处的十几间宅院都被彻底推平。正殿共有三进,大气轩敞,殿外还清出了偌大一片空地。去皇陵祭祀前,金陵诸官员及家眷便聚集在此处,等着一道出发。
大凡祭祀,一举一动都是有讲究的,皇帝派钦天监算过吉时。众人要在吉时撮土为香,朝京城的方向叩拜一回,念了祭文,才能出发。
戚时微跟着老太妃到了队伍最前,向后望去,只见众人分男女两边,按官位、资历等次序站好。最外侧围绕着披甲执锐的卫兵。楚王派来的卫兵皆是精锐,盔明甲亮,放眼望去是整齐的黑压压一片。
三牲已经摆好,典仪与内赞也手捧祭文,侯在一旁,万事俱备,只等吉时。
天色阴沉沉的,太阳只吝啬地出来露了个脸,就又躲进了灰蒙一片的云层之中,外头还刮着风,道旁的树木被吹得左摇右晃。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
好在是夏天,风虽然大,倒并不寒冷,戚时微抬头望了眼天色,问老太妃:“娘娘要不要先进去歇一会儿?”
“不必了,”老太妃道,“吉时快到了。”
戚时微嗯了一声,也不再多劝:“再等一会儿就能上马车了。”
供老太妃乘坐的马车已经套好,就在不远处,马儿百无聊赖地刨着蹄子,偶尔嘶鸣几声。
金陵城的百官都携家眷到齐了,队伍整齐,亦有人交头接耳,和同僚寒暄,有人自袖中掏出怀表,数着离吉时还有几刻钟。
“咚————”
远处的城墙上却忽然传来了钟声。
这钟声很沉闷,每一声都拖得很长,霎时间万籁俱静,众人屏住了呼吸,让钟声更清楚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戚时微提着心,去数钟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九声过后,钟声停了。
殿外却仿佛更安静了,连呼吸声都不闻,像是连树上的知了都不敢大声叫似的。有人惨白了脸,举目四望,都是满面的惊愕,却无人敢率先出声。
九声钟响,是国丧,圣上驾崩。
戚时微记得清清楚楚,前世决没有这样的事!皇帝分明好好地活到了十年之后!
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戚时微的第一反应是抬头去寻裴清荣的身影。他并不在队伍中,是因得了赵彬嘱托,带了一小队人马在外围巡视,做启程前的最后准备。
有人握紧了她的手,戚时微抬目去看,老太妃正望着她,低声道:“跟在我身边。”
“圣上驾崩——”
众人惶惑之际,有一骑兵高举着明黄圣旨,从城外奔驰而来。
他通身缟素,腰系白布,连身/下马匹都戴了孝,正是国丧时打扮。从上到下的惨白之中,只有他手中高举的一抹明黄更显眼了。
那骑士滚鞍下马,在众目睽睽之下高高举起手中圣旨,又拖长声音大喊了一遍:“圣上驾崩——临终遗诏,楚王即位——圣旨在此,众卿家接旨!”
他的嗓子已经有些破音了,撕裂的尾音飘在这偌大的空地上,却依旧能听清,是因一直无人开口的缘故。
众人茫然四顾,面面相觑之下,都是一张茫然的脸,一时之间竟无人下拜。
“这是怎么一回事?”赵夫人面上强撑住了,只有步摇不停地乱颤。
没人回答她,这一圈的女眷都是花容失色,摇摇欲坠。戚时微好些,仍旧扶着老太妃。
相较之下,最镇静的倒是老太妃了,她身形稳稳的,一动不动。
不,还有一个人,比老太妃更镇静。
楚王妃牵着世子排众而出,身后跟着更小的那个儿子,走到那人面前端正跪了。这举动像是一个信号,外围护卫的两千余楚王兵马也跪下了,甲胄整齐触地,砰的一声,像是砸在人心上。
来报信的骑兵面容哀戚,念完了先帝遗诏,楚王妃领旨后站了起来,外围的士兵们仍跪着。
“事发突然,派小人先来传旨,护送的禁军已经在路上了,”那人道,“还请娘娘在金陵稍待片刻,随禁军回京。”
“好,”楚王妃轻一抬手,“都先起来吧。”
她话音刚落,跪着的士兵们也一道站了起来。整齐划一的动作寂然无声,但给人一种难言的压迫感。
“是哪里来的消息?”寂静终于被打破,一个队尾的小官问,“你又是何人?腰牌印鉴可在?”
这事是有疑点的,国丧何等隆重,需开京城九门,派快马经驿道驰报四方,沿途城镇都要敲钟、贴榜文、禁民间嫁娶。这一套繁复的流程走下来,天下皆知,怎么会只有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单人匹马来报信?
只是这些疑虑都盘桓在各人心里,此刻终于有一个不识眉高眼低的低级官吏问了出来。
“竟敢在楚王妃面前咆哮,放肆!”楚地派来的卫队中,有一人排众而出,观其服色应是位指挥使,“还不拿下!”
转眼,那人就被两个粗壮士兵按在了地上,后脑挨了重重一拳,昏了过去。
“鄙人乃卫指挥使魏子期,”发令的人拱了拱手,道,“消息来得突然,这厮失了分寸,竟敢冲撞王妃,我这就派人押他下去,待清醒了再放出来。大家不妨进殿歇息,等待新皇旨意,如何?”
说罢,也不待回音,魏子期一摆手,左右士兵便压上前来,手中兵刃反射出森森寒光。
手无寸铁的人对上全副武装的士兵,是没有讲道理的余地的。众人被强硬地请回正殿,分为男女两边,由士兵分开围住。
这殿是新建的,轩敞无比,又没有太多摆饰陈设,竟然真塞下了那么多人,众人或坐或站,都看见了彼此脸上迷茫惊恐的神情。
金陵及周边的官僚及家眷,都在这里了。
戚时微听见身边传来压抑的抽泣声,以及士兵走动时甲胄相碰的冰冷声响。一个校尉带了一小队人过来,礼貌地请老太妃和赵夫人到上首去。
楚王妃带着两个儿子坐在最上首,那一处还放了几把椅子,上头摆了坐垫,维持了最基本的体面。比只能和众人挤在一起,席地而坐,是要好得多了。
老太妃拍了拍戚时微的手,将她一道带了过去。
男眷那边也单独请出了几个人,赵彬正在其列。他和赵夫人飞快对视了一眼,各自转过身去。
等这些人坐定了,魏子期便开口,请诸位商议个章程出来。
“圣上既崩,又有遗诏,自然该是楚王即位,只是古有三辞三让之德,成了惯例,”魏子期道,“楚王哀毁过度,尚没有登基,只是帝位不可久悬,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诸位都在此,倒不如一道写一封劝进表,请楚王早日继位。”
一时没人说话。
魏子期左右看看,点了赵彬的名,“赵兄为应天府尹,当居首,这首倡之功我不敢相争。赵兄,你待如何?”
戚时微在赵彬的脸上看到了挣扎。
以赵彬为首的一系金陵官员,都在圣上的默认下同楚王关系良好,暗地里的眉眼勾搭不知有多少回了。可他事先没收到一点风声,楚王竟要登基了!
说句诛心的话,这事可疑,楚王究竟是登基还是谋反,还未可知。
可是……圣人都默认了要让楚王即位,难道楚王还要多此一举吗?圣人崩逝得突然,京城必然一片忙乱,出些纰漏也是自然。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个机会被他抓住了,就是妥妥的首倡之功,日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若是其他人登基,难道会容得下和楚王关系良好的他吗?
这不是个难做的选择,赵彬沉默片刻,道:“臣愿上书朝廷,劝楚王登基。”
赵彬一系的不少官员随之做出了许诺,声音参差不齐,在殿中回荡。
魏子期满意的笑起来,一摆手,便有人送上写好的劝进表,只需众人一一签上花押,按上手印即可。又有一个士兵手上拿着名册,捧着纸笔砚台,跟在他身后。
“乱臣贼子,竟敢谋逆吗!”有人大声道,“焉知楚王不是弑父自立?!”
四下里顿时静得怕人。
无需魏子期说什么,自有士兵抢上前去,沉闷的一声巨响,有鲜血溅到了大殿中央的梁柱上,一颗头颅滴溜溜在地上滚了半圈。
戚时微撇开脸去,女眷这边传来了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还有谁有话要说?”魏子期环顾四周。
“毕竟没有证据,但凭只言片语,怎能服众?”有一道苍老的声音颤颤巍巍道。
“是啊,臣等食君之禄,不能负国恩。”有两个人也跟着说。
“并不是要诸位负国恩,”魏子期挤出一个笑来,“我知道诸位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才,先帝的确已经驾崩,这又有什么好欺瞒各位的呢?如若不信,大可看这份遗诏。”
他命人将那份明黄的遗诏拿来,面向众人展开。
上头的确用朱笔写了几行字迹,下头盖了大印,用的布料也是明黄色织就的龙纹锦缎,粗粗一看,竟挑不出许多错来。
魏子期转身道:“遗诏就在此,上头还盖过玉玺,这是千真万确不能造假的。老太妃常年在宫中,又见多识广,必然是见过玉玺的,还请老太妃看一看,这遗诏是否为真。”
老太妃面色很冷,一言不发。
裴清荣是在听到钟声时发觉不对劲的。
城墙上钟声敲响,他与他带的一小队人都停下来,凝神细听。九声敲罢后,裴清荣脸色冷凝。
“大人,”有人小心翼翼道,“是国丧啊,咱们赶紧得报给老太妃与楚王妃去。”
裴清荣冷笑一声,拨转马头:“随我去!”
“去哪儿?”
“去应天卫所,”裴清荣道,“出事了。”
他发狠抽了几鞭,身后的人纷纷跟上,一路疾驰,不过半刻就到了卫所。今日祭典,楚王调拨了大批楚地士兵守卫左右,说是禁卫一路远来辛苦,便在卫所休整。
此时禁卫军中也是一片茫然,裴清荣与领兵的将军说了两句,那将军仍举棋不定,说兵不可轻动,要等老太妃与府尹发令,才能用虎符调兵。
裴清荣冷笑一声,抽出腰间长剑,三尺青锋照出一泓清光,又举起腰间一面牌子冲他遥遥一晃,说了句什么,那将军的态度立时软了下来。
裴清荣不与他多说,从他手中夺了虎符,便叫人吹响号角,浩浩荡荡召集了人马,疾驰出辕门。卫所中不光是几百名自京城来的禁卫,还有数千名金陵守军,只是如今掌管守军的官员都去参加了祭典,群龙无首之下,竟都被裴清荣裹挟着带了出来。
“小林,”裴清荣又鞭了一下马,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你到了后,先去找夫人,找到后即刻向我回报,听见没有?”
“是,”小林应下,又犹豫道,“九爷,若是……”
“没有如果,”裴清荣下颌绷得死紧,声音冷得像冰,“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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