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淹没瘦弱的青年,连带着融化的苍白蜡像瘫软在地。深爱着枯树林的青年抱着滚烫的尸体在眼前消陨,让人发毛的大笑也融化在炮火中。等尘埃落回地面,连蜡像的残骸都没有留下。
金发青年在一瞬间脱力,顺着炮筒的力往下摔,扑进泥泞水里,几乎窒息。
“他死了吗?”叶塞尼亚被琼斯从水里拎出来,外套勒得肩膀发疼。男人闻言看向火焰消失的地方,刚想回答,就被塔尔塔出声打断。
“他没死。”
“他的命与树林相连。”他的神色极为淡漠,轻飘飘地把自己置于事外,只是伸出无关紧要的手,把双眼蒙蔽的人拎起,好让他倚着炮筒站立。
“所以......炸不死他?”
“嗯,”他看向远处的火山,银色的眼里溜进天的红光,深处似有薄膜鼓动,有什么东西将破眼而出,“神”接着说:“就算地面上的‘他’彻底被毁,地下仍有根在......”
“他会一直活着。”这样的现实对叶塞尼亚来说无异于最恶毒的诅咒。他挣过去捉住塔尔塔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与自己对视。一遍遍咬牙切齿的质问始终敌不过“神明”平静有如死水的目光,竟是得了眩晕的诡异感官,没一会儿就陷入幻觉——他看见泽西斯和喀俄涅站在自己两边,似押送异教徒的神使,将他推至“神母”面前。
睁眼,抬头,他看到在光里模糊不清的巨像,全然纤细瘦长的轮廓却让人信服,青年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在大理石砖上绽开血花。与塔尔塔如出一辙的人形上裹着华贵精美的布料,被绑于高架上的身躯伶仃孤苦。极小的天使把花簪进他的银色长发,鸟雀用尖利的喙啄食他的皮肉,亲吻他的双目,直至那银色盛不住血红,溢出眼眶。
“你对他做了什么?”琼斯看着昏迷的青年,开口询问被自己信奉的“神”。
“我让他看了一段未来。”
“谁的?”
“不清楚。”
含糊的回答。
男人皱起眉,叹了口气,听老大的话把青年背起,又听见来自塔尔塔的声音。
“冒犯,我需要借神母的声音问你几句话。”
“您请说。”琼斯微微低下头,接受来自“神母”的审问。他亲眼看着银发男人扭曲成飞着血蝶的巨大眼珠,瞳孔被挤压变形,直勾勾地盯住他。似有完全触手钻进大脑翻搅,心理与生理上的不适让他几乎反胃,出于对塔尔塔的仰慕,硬是咽回肚子。
“你可以看到过去和未来,是吗?”“神母”与神母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空灵。金发男人努力保持正常的呼吸与情绪,在强大威压下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回答说:“是。”
“你会去改变它吗?”
“......不会。”
“你会违背塔尔塔吗?”
“不会。”
“嗯,这些回答足够了。”神秘虚无的混淆感随塔尔塔的微笑消失,琼斯松了口气,拖着昏迷的人跟上前。他其实并不知道老大走上了什么路,只知道越跟着他,那种不安的感觉就越发强烈,如海啸般一波接着一波,从不止息。
喀俄涅醒来后更加沉默寡言,连平日机械模拟出的微弱呼吸声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齿轮运转的噔噔声。他只是安静地坐着,已经接受了一种悲哀的事实——只要体内的齿轮快一点或慢一点,他就会在自己最亲的两个队友前分崩离析,变成一地废铁。
过分精密的器械就是有这点不好。
链刃翅膀也无法收起,乖顺地躺在身后,锁链早就粗糙不堪,把电缆的皮磨掉一层又一层,碎屑翘在上面。埃里克坐在后面,担心地伸手想拨动裸露的齿轮,才发现无处下手。
人造天使的眼睛空空的,灰蒙蒙的雾好像要从眼睛里流出来。奥斯卡蹲在他跟前,小心翼翼地打量,时不时推几下想刺激他,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但他们认识的是喀俄涅,不是人造天使。
“他还能动吗?”
“应该不能,”船长收回手,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他的内部机械已经形成了一种病态的运作模式,齿轮一个卡着一个再一起动,根本不能动,动了他就差不多死了。”
“这样啊......”
“而且人造天使是米凯尔族的机密技术,目前大赛里掌握这门技术的也只有四月一。”
“不去找他?”
“早被除名了,定位不到。”埃里克摇摇头,走到一边找到具被砍成两半还没返厂的裁判天使,在它体内找了一番搜刮出几枚尚还能用且与喀俄涅适配的齿轮,走回来。
“你要做什么?”
“把病态改得更加病态,起码先让他动起来。”黑发青年往他的卡槽里塞进齿轮,伸手轻轻引着运转,听到喀拉喀拉的一阵声音后便收回手,屏息敛声地等待成效出现。人造天使指尖轻颤,眨眨眼,原先的清明落回眶中,雾散去后的灰眸终于浮现出“哑巴”的神色。
“呀,彻底醒了。”痞子笑起来,红色的眼睛眯成月牙,像得志的大型犬,聪明大胆,但他唤来的风常是疯狂肆意,恨不得把一切撕碎为己所用。连四散的毒雾都没能幸免于难,被扯成细小的几缕,融入风中。奥斯卡感知到风的异常,于是转眼看,那灰色皮肤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凝视他们。
“活着呢。”
“嗯。”卡埃勒走近三人,身后还跟着卡米亚和另一个小姑娘——路上捡的,看样子是初生天使。
“这位......”喀俄涅看她眼熟,开口问他。
“德别尔族的‘火把’,卓拉。”卡埃勒笑了笑,长期被毒素浸染的脸上多了些神采。卓拉比卡米亚高一个头,棕发红眼长得乖巧玲珑,手无寸铁让人心生怜惜。
“你老大呢?”
“他不是了。”卡埃勒毫不犹豫地劈断自己和塔尔塔的联系。船长闻言,只是颔首,不作评价。他们不知道大赛的详情,仍在妄想第三道门能顺利开启,殊不知神母已被分成几大块,钻进不熟悉也不陌生的躯体中,直至悬于高天之上的巨型子宫里爆出了第一声啼哭,近乎要扎穿所有人耳膜的鸣响忽地化出金色丝线,温柔地绕上参赛者的脖颈,猛地一拉,把他们尽数装进独立的金鱼袋子里。
“羊水”很快没过头顶,作“茧”把他们裹挟其中。跳出规则的人不在袋内,正立于袋外的平台上,看着挣扎的参赛者。直至“羊水”被吸收干净,参赛者们透过干瘪的薄膜望见发光的屏幕。
“杀死他们。”
“不遗余力。”
“限时21分钟。”
身子轻飘飘的,竟使不上力。一头雾水还没晃干净,鼓动的薄膜一下坠落,把他们打包丢进“斗兽场”边缘,与规则之上的人对峙。首先有出头鸟冒出来,才发觉体内能量涌动,像水在鱼缸里被掀得晃来晃去,隐隐有溢出噬主的倾向。
玛扎雅摸着脸上突兀的结晶,它已与身躯融为一体,在身上摩擦得咯咯响,刮出浅蓝色的痕迹,看起来与被切割打磨的冰块无异。
眼下这种局面就像数十只打了肾上腺素的鬣狗呲着贪婪的犬牙,开始对几只狮子张牙舞爪地示威。
“伊尔艾......”她想起这位践行以斯拉牺牲精神的少女,回过头,她正飘于半空,头发像漂在水里那般轻盈,腿上、手上、身上、脸上,开裂出大大小小的金色裂缝,藕断丝连地维持这具身体。但本人好像没意识到自己的异常,疑惑地歪过脑袋,令人面气流把自己捧回地面,原先透明到几乎看不见的气流已经凝出具体的人形,好似正在吟唱赞歌的圣洁少女,双手合十地乞求神明落下目光。
四月一作为误入狮群的软柿子,没一会儿就被围得水泄不通,眼睛里起起落落的清明被扰乱得不堪入目,每个人都成了如出一辙的样子。
一样的可恨,一样的可怜,一样的可耻。
又是一样的可亲,一样的可爱。
一样的卑贱。
他频频躲闪着,直至最后那只蓝宝石似的眼球被忽地刺瞎,剧烈的疼痛在瞬间钻进大脑放大数倍,麻痹所有理智,兽性占据上风。四月一把利维坦从怨气里拽出来,让他来面对这让人手无足措的局面。
“咻——”一支带着流星尾巴的利箭滑过他的羽翼,凛冽的风把众人掀倒在地,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利维坦正在用尖锐的足一个个刺穿可怜人了。
血红的,令人兴奋的腥甜味儿就像陈年酿造的美酒,在喝下它的同时你会呕吐,会溶解,然后慢慢与之融为一体,成为下一杯酒。
实在是太诡异了。执剑人起身瞥到他具有威慑性的余光,只觉得里面有万千密密麻麻的小眼睛拥挤着,正观察着他们,提剑正要挥去,就被利刃刺穿心脏,失去生息。
“四月一!!——”
他听不见了,茫然攻击着。浑浊的眼眸中倒映出烈火,直冲他的面门,可身体不听使唤,四月一眼睁睁看着烈火包裹他与那放大的人形,徒然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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