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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发银眼，他捏着一颗心脏，不紧不慢地嚼着，脸上满是鲜血。镰刀随意地靠在一旁，已经被染得不成样子。黑色口罩早已不知道丢失在哪儿，那样美丽精致不乏圣洁的脸沾上血渍，大咧咧地露在外面，让人难以注视，又难以移目。
淡蓝色风衣已经变得肮脏，整个人都泡在血里的残忍。
他盯着那巨大的茧，肌肉把它牵连在雪山与火山之间，天与地早已融为一体，仿佛参赛者只是包在子宫球中，等待神母的重生，分娩。塔尔塔看着失去心脏的尸体慢慢萎缩成金鱼，在自身溢出的水里扑腾几下，融化了。
琼斯看到的未来越来越多了，实在不适合把他带在身边，银发男人拖过镰刀，脱下外套轻轻擦拭着。现在的大赛场地里到处都是水与裂缝，堪堪漫过脚踝，但那些裂缝同样隐藏在水面之下，张着黑漆漆的大口等失足参赛者自投罗网。
“真惨淡啊。”塔尔塔从石头上下来，踩在水里，脚步轻得要命，只漾出波纹和微不可察的水花。
神母的分娩迫近，大赛场地已完全被诡异的湿热包裹，脚下的水也分外粘稠。融化的人脸贴在地上，浮在水上，轻轻晃几下就散了。
真有够恶心的。塔尔塔皱起眉头，扛着镰刀顺带把脱下的风衣挂在上面，连黑色毛衣都挽起袖子，闷热得要命。男人四肢纤细修长，但不乏肌肉，仿若大师精心雕刻的石像，摘下口罩后又多几分凌厉，但更多的是带上些许慈悲哀伤的柔和。
完完全全是神明典范，只是逼近人类。
耳上那枚太阳纹样耳钉正发着红光，似是在发送信号。四周的参赛者早被杀个干净，只剩人脸金鱼融化在“羊水”里。银发男人抬手在指尖垂下小小的蜡像，见它们顺从地挂着，其中一只正在挣扎。银色眼睛盯着那枚蜡像，它轰的一下削出大风，一旁的枯树都被摧折倒地。
看来实力不错。他把能力收起，继续往前走以寻找能为自己积蓄能量的参赛者。忽然地，一位不速之客撞进眼球。
与蜡像如出一辙的苍白，但完全陌生的面容。
是复制技能。
塔尔塔把风衣挂在树上，召出自己的苍白与假货对峙。看向终端，眼前浅金色头发的男人分明顶着“卓拉”两个字，明显的造假。男人的头发白里发金，淡得很，及肩的长发飘逸，遮住右眼。幽绿色的眼眸比绿宝石还要耀眼，下半张脸被绷带绑着，外套上硕大的一颗祖母绿看起来格外有分量。法式莲花袖衬衫与黑色束腰紧身裤极为突兀，甚至踩着高跟鞋，优雅的颓废感。
濒疯的平静，将死的尸体。
被神明吻过额心之人，是神母选定的身体。
“交换终端，谎报信息，结果还是被查了个彻底。”塔尔塔挥挥手关闭终端，看向眼前叫“休”的男人。
休沉默了一阵，说：“你，是赫利俄斯族的‘祈礼人’。”
“原来你们鄂莱族都这么称呼我？”他轻轻挑眉，“不愧是以祝福出名的族群，可惜，不如大阿卡那族的预言。”塔尔塔狠狠地碾着休的痛点。男人蹙眉，操控苍白袭向“大言不惭”的人。
可假货毕竟比不过真货，轻而易举便粉碎在地。银发男人见此，笑了起来，挥舞镰刀掠过虚假的“人潮”，刀光混着蝶影，身体肉眼可见的更加轻盈。
太快了。休的荧绿色瞳孔骤缩，疾步后退的速度根本来不及，猛然抖开外套，唯一的装饰物宝石在刀刃撞击下发出清脆的闷响，由此炸开屏蔽罩，身体轮廓被色块包裹，无规则地颤动着。
“你在害怕？”塔尔塔停下动作，把他踩进水里，只小半张脸仍在水面。男人不说话，只是目瞪口呆地盯着四周环顾的蝶群割开“苍白”的皮表，借此搭回住人的身体里去。滚动的喉结在“羊水”的遮掩下并不明显，银发男人脚下微微卸力，让他整张脸露出水面以方便呼吸。
休再三喘气，绷带被水打湿贴出半张脸的五官轮廓，见他险些把自己憋死，塔尔塔用刀尖一挑，绷带登时散开，脸上多了道血淋淋的口子，正横在嘴边，淌着咸味。
“想说什么？”他重新把镰刀扛到肩上。看着他满头浅金色的头□□在水里，清冷的面庞因方才绷带的束缚而憋得发红，正大口喘气。
“‘祈礼人’，是祝福与诅咒的最大阻碍。”
“但我最爱的信徒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就是预言的弊端。”
“嗯哼，不管怎样，你在这儿起码能证明琼斯那边还算安全，”他顿了顿，声音淡淡的：“毕竟塔林族和大阿卡那族是世交，侍奉同一尊神明，不会轻易开战。”
“哈，你真是天真，在这种大赛里信徒们自相残杀还差不多。”休虚弱地抬手擦掉嘴边的咸腥，嘲讽他。
“我倒期待。”塔尔塔微微颔首，用镰刀轻轻划开他心口的皮肤，看血融于河。
“你......”金发男人感到恐慌，却动弹不得。
“放心，你的心脏我不想吃。”
“除去复制技能以外，你自身太弱了......除了这层可有可无的色块屏障，你还会什么？”脚尖敲敲伤口，轻蔑极了。
“你不杀我？”
“当然不杀你，就算我现在松开你，你也站不起来。”
“再等等，琼斯那边解决完了就会来找我。”
“比起虚无缥缈的祝福，我更喜欢血肉模糊的现实，”唇角勾起，塔尔塔露出笑意，“它能让我清楚我需要面对什么。”
“不愧是‘祈礼人’......”休喃喃道。而后开始大笑，红色蝴蝶从他口中飞出，待在全是血液的嘴角上。居高临下的银发男人啧了一声，一脚把他踹晕并扯下休手臂上一条新绷带把他的嘴绑住。
常人驾驭不住烧命的本领，只有号称“不死”的赫利俄斯的“祈礼人”有这权力。
他会在触碰死亡的同时逼近神明，大阿卡那族的高帽子长老如是说。
琼斯注视着通红的界限，灰蒙蒙的双眸放空，好似教堂里精心雕刻的信徒像。白色布料扬起，呼呼地响。西赛索比他略矮些，站在一旁，冷风刮着两人的骨，削着两人的皮。
“未来，会很冷，很热。”金发男人的话轻轻的，一下就随风而去。身边这得体的王族耸耸肩，对预言不以为然，心里盘算的不知是什么勾当。
“噗噜......咕。”果酒样的毒液裹住袭来的十字星，轰然炸开，腐蚀一地。浮冰大大小小地裂开，缝隙溢出水与毒，琼斯跃上崖角，似一只洁白的大鸟，一转身又用毒挡住十字星的爆炸。
“好好的旧神不侍奉，非去当什么塔尔塔的眷属，真是可笑！！”王族睁开眼，刺目的鎏金瞳，趴在眼上的疤痕散发白光。笑意带着怒气，星星一个接一个炸开。琼斯把自己裹在毒里，等爆炸结束便令“果酒”落下。
“未来说，旧神已死，新神当道。”
“你就这么肯定塔尔塔是新神？”
“倒也不是，”琼斯的姿态还算从容，掸去身上溅到的冰碴，清脆地落在地上，垂眸，再抬眸，他接着说：“我也希望过，高帽子先生预言的是错的。”
“你不想他死？”
“当然。”
“那你干嘛忠诚得跟条狗似的。”
“我乐意。”琼斯忍无可忍，白了他一眼。毒的胶状物凝成球，悬浮在西赛索的四面八方。
“啪。”同时响指，同时炸开，一时竟找不见漫天雪尘中的人影。刀光凌厉地割开模糊，霎时视野清晰，才见雪山与冰川也被切下大半，掉进海水中沉浮。
镰刀乖巧地飞回主人手中，再一次掷出，接二连三的苍白捉住镰刀向西赛索迎头砍去。王族被爆炸掀得落不到实处，堪堪转动身体躲过攻击，狼狈地跌坐在地。
“啊......果然。”塔尔塔把不省人事的休夹在腋下，蜡像一滴滴掉落在冰原上聚成人形，看起来比白纸更轻盈，比水母更脆弱。冰风撩起他的长发，吻过他的面容。他慢慢走下来，把休丢过去，站在琼斯身前。
西赛索看着脸上出现大口子的队友，心下暗骂，戒不掉的皇室礼仪死死封住他的口，咽不下去，骂不出来，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纯净得不可思议的边界地图——无尽冰原被玷污成如此这般满目疮痍，银发男人轻挑眉，看向四周。
“你们打得挺过火的。”他笑，欠缺生机，少了人味，多了安宁。金发男人安静地站在身侧，看得王族咬牙切齿，好不容易才拖着发疼的身子站起来，面对这个立于规则之上的男人。
“你......把他的心脏吃了。”西赛索抱着那副死气沉沉的躯壳，有些愤懑，但再摸上胸口，竟有些轻微的鼓动。这时，无意从口中飞出的血蝶被塔尔塔捉回，塞进嘴里，强逼着自己咽下去。
“感谢他吧。”
“歌颂也行。”暗淡的眼睛看着他，里面是完全看不清的未来，像洋葱，剥到最后只会让自己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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