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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棉眼眶发红：“也不瞒着姑奶奶了，老爷铁了心要跟忠肃伯府做亲家，逼着老太太跟您说说。老太太不肯，还气病了，老爷又逼到了太太这里，这会儿还闹着呢！”
一听祖母病了，苏念檀着了急：“老太太几时病的？可请了郎中？”
红棉急忙点头：“请了请了，昨日便已经开了药。可是郎中说老太太是郁结于心，得好好养着，老爷如今这个闹法，老太太也不好将养啊！”
苏念檀越发忧心：“那我先回青竹庐看看老太太，等晚些时候再去翠华庭给老爷太太请安。”
红棉也是这个意思，想着如今苏惟和吴氏估计吵的厉害，她当女儿的这个时候过去也是难看。
回到青竹庐，下人瞅着倒是比她刚出嫁那会儿多了三四人。
她向里走了一段，便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老爷是当真糊涂了。上次逼着檀儿带三姑娘入宫，连人都没能带回来。他反倒不以为耻，这才过去多久，又急着把苏家的姑娘往外送了。”
青柳急着劝道：“老夫人先别操心了，您前天就气坏了身子，如今还吃着药呢。郎中叮嘱您不能多思多想，您怎么就是不听呢？”
苏念檀快步走进去，脆生生叫了一声“祖母”。
苏老太太和青柳都被吓了一跳。
待回过神来，苏老太太看着她便湿了眼：“我的檀儿，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
苏念檀赶紧伏在苏老太太床前，鼻子也是发酸。
“在侯府过得如何？小侯爷可曾为难你？老侯夫人可曾因为上次的事情责怪与你？侯府的下人们可曾欺负你？”
苏念檀忍下泪意，笑着回答：“没有，都没有。祖母，人人对我都很好，我在侯府过得很好。是孙女儿不孝，这四个多月都没回来看看您。”
苏老太太慈爱地摸着她的头发：“祖母知道你孝顺，也知道你记挂我。可是你毕竟已经嫁为人妇，行事多有不便。乖，只要你过得好，祖母就能安心，就能开心。”
苏念檀看着祖母憔悴的脸色，终于还是哽咽了：“可是连累您跟着受气。”
提到这个，苏老太太便明白苏念檀已知详情，她叹了口气：“不要理会你父亲，他如今是彻底鬼迷心窍了。”
苏老太太让青柳到门外守着，以防有人偷听，这才对着苏念檀解释：“你不知道，上个月你父亲就想给宫里带信。他看着你卢家伯父都升了尚书，心里着急得很。一边埋怨安庆侯府不肯拉帮他一把，一边又寄希望于你三妹妹，希望她能给圣上吹吹枕头风。”
苏念檀蹙眉：“三妹妹如今不过刚刚当上贵人，怎好直接向圣上求官？”
“谁说不是呢，你太太也不肯给你递信，他便着了恼，一个月都没去翠华庭。”
苏念檀心中冷笑，苏惟还当不去翠华庭便能拿捏吴氏了？看吴氏对苏惟的厌恶程度，他不去反倒让吴氏舒畅些。
果然，苏老太太也是哭笑不得：“你父亲以为晾着太太，便能让她害怕妥协。哪里知道太太整天带着大姑娘出门上香，去别人府上拜会，整日里过得悠哉。你父亲这才坐不住了，如今又想再拿你大姐姐的亲事做文章。”
苏念檀听得皱眉，这样的父亲当真让人齿冷。
可是不知苏惟在外表现出一副什么模样，竟然连许多去安庆侯府做客的夫人小姐，都说苏惟是整个京中最慈爱的父亲。
“我看父亲这次希望要落空。卢伯父能升上去，那是因为先前的兵部尚书穆北陵治家不严，儿女犯了大错，圣上才要贬官惩处。兵部并未听说再有才干突出的，只有卢伯父一个人是实打实沙场历练过的。”
“可是如今的户部尚书孔老爷子，那可是圣人之后，行事一向谨慎有礼，子女又大多出息。孔老爷子的孙子前些年被圣上点了探花，如今还在翰林院熬着呢。就不说孔探花本人，他的小叔叔外放了十几年，年年考核都是上等。”
“我听婆母说，圣上器重孔老爷子，就这两年便要将人提进内阁了。孔老爷子进了内阁，就算户部尚书位置空出来，他不提携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还要提携父亲不成？”
有句话她没好意思说，苏惟的才干实在是平庸，能坐上这个户部侍郎的位置，基本上都靠吴氏的母家运作。
偏偏吴祭酒致仕后，他便与吴家彻底断了来往。
这样的薄情，即便先前孔老爷子有提拔他的意思，只怕如今也要迟疑了。
她说完之后，久久没有等到苏老太太的回应，看过去时，才发现老人家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苏念檀茫然：“祖母，我说错话了嘛？”
苏老太太摇摇头，眼神却有些复杂：“你如今……很不一样了。你婆母是很好的人，果然把你教的很好，留在侯府，的确比在苏府强得多。”
苏念檀有些尴尬，急忙岔开话题：“祖母，不说这些了。这次就是我婆母让我回来的，她专门让我给您带来南边运来的荔枝和蜜桃，我尝过了，甜得很呢！”
……
等苏念檀在青竹庐陪了苏老太太一个时辰，看着祖母歇下午觉后来到翠华庭，苏侍郎与吴氏的争吵已经告一段落了。
苏惟从房中怒气冲冲地出来，恰好撞上一脸诧异的苏念檀。
他一时面子有些挂不住，没忍住训了一句：“既然要回家，怎的不派人提前来报信？一点礼数也没有！”
苏念檀无语半晌，倒也懒得跟他计较。她跟这位本来就没什么父女情分，只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好了。
苏惟到底是顾忌着她侯夫人的身份，说了一句话便甩袖而去。
苏念檀进了房间，便看到了眼眶还红着的吴氏与苏念栩。
苏念栩看到她，越发难堪，叫了声“二妹妹”就哽着说不出话了。
苏念檀心中叹息：“太太，大姐姐，婆母让我来给家里送点南边的新鲜果子。我急着回来，忘了遣人先说一声。”
吴氏强笑道：“这里到底还是你的家，你想回来便回来，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苏念檀看了看大姐姐悲愤的神色，不好装作看不到：“我刚进府时听红棉说了个大概，父亲怎么又盯上忠肃伯府了？”
吴氏冷哼一声：“他是如今想升官想疯了！先前孔家有意为这一辈的小公子择亲，他便去试探，想将你大姐姐许过去。可是人家孔尚书哪里瞧得上他？”
苏念檀沉默，孔家是清流，苏惟两个女儿一个嫁入侯府，一个送进皇帝后宫。如今孔尚书估计越发瞧不上苏惟了，怎么可能与苏家结亲？
“在孔尚书那里碰了壁，他好歹消停了一段日子。可是最近又不知从何听来的消息，说是圣上要重新启用各大世家，忠肃伯府的大公子被派到吏部去历练。他打听着忠肃伯府没成亲的只剩下一个小世子和幺女，又听闻你与那忠肃伯世子也有些往来，便又想让你从中撮合。”
苏念檀：……
要说苏惟这次的眼光倒是挺准的，圣上是否准备重新启用各大世家她不清楚，但是忠肃伯府的大公子听说最是刚正不阿，又加上主动放弃家业，让幼弟袭爵，皇帝对他很有几分赞赏。自来是这些侯爵勋贵家的子弟，很少能在朝廷中担任要职，忠肃伯府的大公子算是个例外了。
可是……
让大姐姐嫁给兰展宜吗？
苏念檀脑中飞快闪过了卢知予的面孔。
那日她在宫中题的词当然还有下半阙，回到侯府后，她就亲手写了下来递给卢知予。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她急着将这半阙词读完后，卢知予红彤彤的脸颊。
“原来，二姐姐都看出来了。”
“你的这点小心思，谁又看不出来呢？可是你当真想好了吗？”
她当时没说的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发觉兰展宜根本没有对卢知予动心，还是只当她是不懂事的小妹妹。
卢知予也明白苏念檀的意思，虽然红着脸，却还是坚决道：“祖母、父亲、母亲，还有几位兄长都对我说过，我此生若是嫁，一定要嫁彼此相知相爱的人。若是遇不到，终生不嫁也没什么。”
“我祖父与祖母便是顶顶要好的夫妻，父亲与母亲更是恩爱不疑。如今长兄与卫家姐姐定亲了，我看过他们二人相处，一言一笑间都是甜蜜的感觉。”
“我既然倾慕兰世子，便绝不后悔。若是能等到他对我也有相同心意，那便是可喜。若是等不到，也没关系，他与谁在一起我都会祝福，但是我此生也绝不会再将就别的婚姻。”
苏念檀当时也被震撼到了。
卢家是难得的几代人都能坚持一夫一妻不纳妾、妻子亡故也绝不续弦的家族，从小看惯了那么多夫妻情深，卢知予才会坚信这世上定有美好坚贞的爱情吧。
苏念檀有些羡慕她，却也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像她。
如今看着大姐姐湿漉漉的眼眸，她有些为难：“大姐姐可曾见过兰世子？”
还好苏念栩坚定地摇头：“除了上元宫宴那一次，我根本没见过忠肃伯世子！连话都没说过一句，父亲却要我，要我……”
苏念栩哭着说不下去了。
吴氏却忽的心里一动，看着苏念檀，心中愧疚。
这么说起来，苏念檀当时被许给侯府，在过门之前更是连小侯爷的面都没见过，对她又何其不公？
不知道她心里，可有怨过她们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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