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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有些惊讶，但是念及皇帝对她颇多优待，自己的女儿又将她视为挚友，便微笑问道：“青霄要与少夫人比什么？”
青霄居士：“画眼前之花是为描景，画眼前不见之花方是妙思。”
卢知予蹙眉，凑在苏念檀耳边低声道：“二姐姐，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苏念檀也微微凝神：“她要与我比一场，画这御花园中没有的花。”
“这御花园中有花百种，排除这些，想来少夫人也见过不少。我与你各画一幅，供大家品鉴，如何？”
青霄看着她，眼中第一次不加掩饰地显出几分挑衅意味。
“好啊！”苏念檀尚在犹豫时，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这一局，我替我二姐接下了。”
皇后闻言脸色便是一沉，回头看去，果然是穿得一身娇俏的竹贵人。不过她转而就看到了竹贵人身侧的皇帝，也不知道来了多久，正带着笑意看着她们。
皇后立即换上一副温婉的笑脸：“臣妾参见陛下。”
待众人起身后，竹贵人倒是也礼数很足，过来对着皇后盈盈下拜：“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在皇帝面前，皇后自然是不会为难妃嫔。
她笑得很是温柔：“快起来吧，大家都是姐妹，不必多礼。”
“谢皇后！”
竹贵人笑盈盈转过身，看向苏念檀：“二姐可别怪我多事，实在是妹妹久不见姐姐作画，心中也好奇。想来姐姐嫁入侯府，与小侯爷琴瑟和鸣，这本事定不会丢下的吧。”
苏念檀静静看着她，不得不承认，苏念楠进宫这段日子，着实变了不少。
比起在家时，她脸上多了几分娇媚，妆容也是往成熟方向努力。身上穿着一件翠绿色的宫装，头上梳着飞天髻，繁重的发饰倒像是把脖子压短了几寸。
不变的是她对于自己浓重的敌意。
苏念檀无奈，皇帝却觉得有趣：“朕倒是还很少见青霄作画，既然如此，安庆侯夫人不妨露一手。镇国夫人当年可是丹青高手，你万万别堕了她的名声啊！”
皇帝哈哈大笑，苏念檀还能抗旨不成？
“臣妇遵旨。”
若说这御花园中最少的品种，那就是菊花了。
其他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谁不知安庆侯府的菊花可是出了名的？这样看来，倒像是苏念檀占了便宜。
可是谁也没想到，青霄居士率先提笔，寥寥几笔勾勒下去，众人脸色便有些怪异了。
青霄居士画的，分明就是菊花。
而且她下笔神速，众人一个愣神间，那纸上已跃然出现了两朵菊花，颜色各异，品种不同。
竹贵人一脸看好戏的神情，这些菊花可都是她们曾在安庆侯府见过的，她老早便告知了青霄居士，这下看苏念檀还如何应对？
卢知予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当即脸色就不好看了：“二姐姐，这……”
如果苏念檀此时也跟着画菊花，岂不是成了笑柄？
苏念檀看了眼青霄居士手下的画，又看了看分明是幸灾乐祸的竹贵人，忽的笑了。
竹贵人与苏念檀姐妹十几年，从来没在她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自信强大、肆意张扬。不知为何，竹贵人心中突然不安极了，似乎有什么事情已经超出了掌控。
但是没等她细细思索，苏念檀就走到了桌前，拿起笔在虚空中比划了几下，又歪头想了想，随即便落笔了。
大家好奇，都凑过去细看。
而苏念檀一笔一笔勾画出的，却不是他们熟悉的任何一种花。
“这好像是……兰花？”
“不对，兰花哪有这个样子的，看上去形状也太诡异了。”
“是啊，又好看又让人心里发慌。”
苏念檀边画边解释：“此花名为鬼兰花，又叫拟鬼叶兰。它不生长在土地上，而是依附在别的树干上就可存活。”
萧询看的认真，闻听此言便挑挑眉：“寄生？”
苏念檀笑笑：“是也不是，虽依附于别的树干，却从不汲取树的养分，而是靠着日光与水，自己便能生存。”
“自己便能生存……”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纪良淮忽的有些不舒服。
萧询却是笑了：“着实有趣。”
“这花随风飘荡，宛若幽魂，故而得名鬼兰花。”
大家都听得入了迷。
而苏念檀此时也放弃了写意，专注写实，倒有点像是工笔画了。线条巧密而精细，比之青霄居士的菊花，倒有了不同的韵味。
青霄居士手下也渐渐慢了下来，她身边围观的人逐个都跑到了苏念檀那边，等苏念檀一株鬼兰花画毕，青霄居士的身边，只剩下了四公主一人。
她虽然还在坚持低头描摹菊花，指尖却忍不住微颤，画出的几片花瓣已然失了形。
四公主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青霄？”
青霄居士不肯抬头，继续沉默握紧笔杆，仿佛是紧紧抓住最后一点希望。可是耳边却还是响起不远处萧询的声音：“少夫人，那这第二种又是什么花？”
“是啊，这花长得奇怪，跟小白豆子似的，叶子又这么粗壮。”
苏念檀看着画纸上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小白点，笑道：“这第二种，叫作优昙婆罗花。”
大家看着那巨大的叶子和都称不上是花的小白点，疑惑道：“莫非这花也是长在别的树的树干上？”
苏念檀却摇摇头：“非也。优昙婆罗树十分巨大，叶子似梨，果大如拳，但是通常看不到花朵。”
众人面面相觑。
看不到花朵？可是今日画的不就是花吗？
苏念檀接着说：“因为据说优昙婆罗花三千年才会开花一次，开花时就意味着佛陀出世。”
这下一群公子小姐们都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佛经中多有记载，是真是假，全看大家信与不信了。”
这话说得倒有几分禅意了，但是大家回过神后，再看向青霄居士的眼光就有些奇怪了。一个信佛的居士，平日里吃斋行善，却在今日故意为难安庆侯夫人。而她宁愿捷足先登，抢着画了人家侯府的菊花，却也不曾画过任何一株与佛有关的植物。
反观苏念檀，明明是被逼应战，却又淡然从容，也不像青霄居士那样抢占先机。可她仅仅凭借两种花，就已成功吸引了全场的视线。
孰优孰劣，一看便知。
只是青霄居士毕竟是于云秦有功，连圣上都对她礼遇三分，大家自然也不敢说什么刻薄话。
可是尽管如此，那种种探究的目光已经将青霄压得投不上气了。仿佛她当年站在军营之中，那将她从小养大，她一直视为父亲的男人，却用那样的目光打量着她，居然还提出了求娶她的想法。
一想起当初那仿佛被扒光了衣裳，赤·裸·裸站在众将士跟前的感觉，青霄就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四公主见她面色越来越差，整个身子都跟着抖了起来，失声道：“青霄！你怎么了？”
她话音一落，青霄居士忽然扔开了手中的笔，一只手撑着书桌便开始干呕。
围观众人也是神色大变，呼啦啦围了过去。
“青霄居士！你怎么了？”
“来人啊！快请御医！”
可是围着的人越多，青霄越是喘不上气，她干呕了好一阵，头昏脑涨地便喊了一声：“滚！都给我滚！”
四周一下子鸦雀无声。
众人神色各异，却不敢说话了。
不仅仅是因为此时的青霄居士与她平日里淡然洒脱的样子大相径庭，更是因为她叫着让滚的人里，还包括此时脸色难看的帝后。
即便是一直宽和示人的皇帝，此时也有些绷不住。
他淡淡吩咐了一声：“请御医吧。”
说完便转身离去，皇后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独独留下一脸慌张的竹贵人，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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