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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檀洗耳恭听。
“那日我的确问了她打算做什么衣裳，可是我只是想知道她们之前入宫时都穿的什么，是否有忌讳和我不知道的讲究。”
“毕竟我这是第一次入宫，害怕给家里惹麻烦了。穆照清告诉我她要做一件豆绿色的立领琵琶袖长衣，还专门告诉我，如今她们都喜欢在衣服上绣祥云纹。我当时还以为她是好心，感谢了她好久，她便建议我做一件桃粉色的，说我年龄小，穿桃粉色才显得活泼可爱。”
“可是我素日里就不喜桃粉色，偏爱姜黄。她就跟我辨了好久，说姜黄色显得气色不好，还容易显胖，我也着了急，便声音大了些，结果……”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忠肃伯世子一眼：“结果就被世子爷听到了，劝了我们两句。”
当时兰世子的原话是：“桃粉艳若云霞，姜黄明亮大气，各有各的好。”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穆照清便问兰世子“那您喜欢什么颜色？”
听到这里，兰展宜也是一怔，他当时不过是随口讲了两句，已经记不大清了。
苏念檀问他：“兰世子喜欢什么颜色？”
兰展宜有些尴尬地一笑：“其实桃粉与姜黄我都不喜欢，当时怕她们再纠缠，就随口说了一个，我也忘了。”
卢知予一愣，半晌后才有些难过地说道：“世子当时说的是桃粉色。”
所以，她即便喜欢姜黄色，却还是做了那件桃粉色的长衣，并穿着它入了宫。
却没想到，世子原来也就是信口胡诌。
苏念檀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卢知予，只能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
“世子，或许是我多心，但是有一事，还是要提醒你。”
兰展宜放下茶盏看她：“少夫人请讲。”
“知予先前在湖边与穆照清纠缠时，掉了一支簪子，这支簪子一直未曾寻到，我疑心是被穆家人捡了去。”
萧询昨日听到了一半，此时也不禁问道：“这支簪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簪子是卢伯父亲手制给卢夫人的，造型是一支荷包牡丹。”
在场男性的脸上都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荷包牡丹有什么不妥吗？
只有老侯夫人的脸色沉了下来：“荷包牡丹，是定情之花。”
苏念檀点头：“我担心穆家人，要拿簪子再生一场事。”
兰展宜皱眉：“不会吧，一支簪子还能生出什么事？”
与此同时，兵部尚书府中，也正在展开一次密谈。
穆彤言拿着那荷包牡丹的金簪打量了半天，不耐道：“就算如你所说，这是定情之花，那又如何？难不成就因为卢知予戴了这样的簪子，便能坏掉她的名声？”
穆照清似乎很是怕她，站在离他五步开外的地方，低声回答：“那自然是不行的。”
穆彤言眉眼一下子冷下来：“说到底还是你没用，先前想好的那么多说辞，被安庆侯府那个多管闲事的少夫人一搅和，你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穆照清不敢辩驳，也不敢露出一丝委屈，只能继续说自己的用意：“既然这荷包牡丹是定情之花，若是这簪子出现在兰世子身上，那卢知予可就解释不清了。”
穆彤言倒是没想到这一重，冷笑道：“呵，既是如此，那就坐实了兰展宜和卢知予私相授受的事实。到时候，我看卢家人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和卫家议亲。”
“可是，”他转念一想，又皱眉道，“若是卢知予不认，硬是咬定这不是她的簪子呢？”
荷包牡丹造型的金簪虽然少见，但也不会整个京城就只有这一支，若是卢知予咬定了这不是她的簪子，那穆家又如何去证实？总不能直接说这簪子是穆照清从她身上偷的吧？
穆照清低垂着眉眼，小声道：“若是卢知予不肯认，那我便说这簪子是我的。”
穆彤言脸色骤变：“你什么意思？”
穆照清缓缓抬起头，右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反正我也瞒不了多久了。我与卢知予，兰世子必然要娶一个。”
“若是卢知予肯认这簪子，她即便能嫁进忠肃伯府，卢家也算是毁了，自然对二哥有利。若是卢知予不肯认，我就替她认下来，换我嫁进忠肃伯府，同样能助二哥一臂之力，不是吗？”
穆彤言看着她的肚子，咬牙思索半晌，忽的冷冷一笑：“要我说，你就直接吃药，落了这孽障，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穆照清身子一僵，没成想他对自己的骨肉都能狠下心来。
她低头掩下一脸寒色，温声道：“落胎的动静太大，父亲母亲定然会有所察觉，若是他们追究起来，二哥可能瞒天过海？”
穆彤言闻言一窒，若是老爷子知道这荒唐事，按照他的脾性，说不定真的会活活打死自己。
他冷嗤一声：“便宜兰展宜那小子了。”
说完，他起身走到穆照清跟前，抬起她的下巴，摩挲着那张如玉般的小脸：“可惜了，若是这事成了，我以后怕是很难见到你了。”
穆照清忍受着他的触摸，心中又是恶心又是畏惧，宛如千万只蚁虫爬过身躯，咬噬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穆彤言眼中欲色骤起，一把箍住穆照清的腰身，仿佛要把她拆解入腹一般：“既是如此，二哥便好好再疼你几次，免得你若是嫁进了伯府，也少不了寂寞。”
穆照清控制不住地颤抖，挣扎道：“二哥，孩子……”
穆彤言邪邪一笑：“放心，伤不到孩子，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快活。”
……
安庆侯府的演武场中，众人饭已用罢，又挪到了室内吃点心。
兰展宜听完了苏念檀的猜测，久久回不过神来。
在苏念檀第三次叫他的时候，他终于恍然大悟道：“原来，我这么有魅力的吗？”
苏念檀：……
这个是重点吗？
哪知道卢知予居然还很捧场：“兰世子是京中最好的公子了。”
兰展宜有点小嘚瑟，忍不住睥睨场中一圈，故意问道：“比二殿下还好？”
卢知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萧询，没敢说话。
萧询面无表情：“嗯，论自信，我是远远不及你。”
兰展宜没理他，又接着问：“比小侯爷还好？”
卢知予这次直接一个眼神都没给纪良淮，两眼冒星星地看着兰展宜。
此时无声胜有声。
兰展宜看她实在可爱，加之她比自己妹妹都要小好多岁，没那么多顾忌，便故意逗她：“比你长兄还好吗？”
这次卢知予纠结了，回过头看了眼温润如玉的长兄，又看了眼温柔如水的卫如澜，咬咬牙说道：“只要卫姐姐觉得我长兄最好就是了，我怎么想的，对长兄来说不重要。”
卢子才看着自家小妹，满眼宠溺地笑了笑。
苏念檀眼看着话题越跑越偏，赶紧将大家的注意力都拽回来：“兰世子若是最近不忙的话，可每日来侯府转上一圈，等到我家小侯爷生辰那日，一切就可见分晓了。”
萧询饶有兴致地看向她：“少夫人可是又有了什么好主意？”
苏念檀唇角一勾，眼珠黑亮，眉宇间带着些孩子气的狡黠。
“殿下可曾听过一计，叫作请君入瓮？”
萧询看着此时的苏念檀，仿佛一只小狐狸一般，那弯弯的眉眼让他也不禁跟着笑起来。
……
出了侯府，兰展宜忽然停下脚步，定定看着萧询。
萧询不动声色地看回去，等着他开口。
“二殿下，明日还要一起来吗？”
萧询挑挑眉：“来又如何，不来又如何？”
兰展宜脸色微微沉了：“昨日的宫宴，皇后娘娘为何特意要何永永打头阵，殿下真的不知？”
萧询默了默，却反问道：“朋友之妻不可欺，难不成兰世子也不知道？”
兰展宜却是飒然一笑：“先不论我和纪良淮到底算不算是朋友，单说这门婚事，全京城谁不知道是苏侍郎利欲熏心，才逼着女儿出嫁？安庆侯绝非良配。”
他的表情仿佛势在必得：“哪怕纪良淮算是我半个朋友，那只要苏二小姐不再是朋友之妻，不就得了？”
萧询平日里看见的兰展宜都是率性洒脱，甚至于有时还显得痴憨。
这样有胜负欲的兰世子，他当真是第一次见到。
“你与少夫人，也不过只有两面之缘。”
萧询想提醒他，或许他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谁料兰展宜却柔和了眉眼，神情中甚至有些怅然：“人生一世，又有多少事经得起细水长流？譬如先皇后在世的时候，与圣上也是鸳俦凤侣一般。可她过世这许多年后，宫中的新人何曾断绝过？”
萧询冷了脸，敢在他面前提起母后的，除了父皇，大概也就只有兰展宜了。
兰展宜丝毫不惧，甚至带了些微不可察的怜悯看向萧询：“殿下，爱慕与敬重，一定要是久经岁月方得结果吗？可我偏生不是如此，我便是因这两面之缘，仰慕她的机智善辩，敬佩她明明不关自身却仍能义无反顾。”
他回头看向那镌刻着“安庆永昌”四字的牌匾，悠然笑道：“这一方院落，已困住了昔日里叱咤沙场的镇国夫人，不该再困住一位灿如春华的姑娘。”
说完之后，他便上马飞奔离去。
这次，换作萧询久久看着那背影，心头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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