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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阳光很清亮，风也轻，柳遥牵着柳尘的手，带他在医院的庭院里散步。
他最终也没同意柳尘的请求，拿出了这些年写小说赚得所有积蓄，带柳尘到市里最好的精神病院住院治疗。
他相信他的尘尘可以再回到当初，再变回那个阳光活泼的小男孩，只是时间问题。
而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他能白天一整天都陪柳尘，晚上熬夜写文，睡几个小时就够了。
庭院里有一棵很大的柳树，医生们说院建成那年它就在了，不知道活了多久了。柳尘很喜欢这棵树下的长椅，柳遥经常陪他在长椅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柳遥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意识到了柳尘可能会在某天彻底消失，突然很喜欢用视频记录他们的生活。
柳尘穿着病号服，显得身体更单薄了，他正看着面前的草坪上两个医生陪着两个小男孩玩耍，眼睫毛轻轻颤动着。
柳遥握紧了他的手，笑着问他今天感觉怎么样。
“没事。”柳尘也笑了笑，“医生们都对我很好，昨天偷喝洗洁剂被发现了，他们也没训我。”
柳遥心脏一痛，努力保持平静，“怎么，偷喝洗洁剂了？”
柳尘目不转睛的看着草坪上的人们，神情是麻木的笑，“耳边有个声音，他要我喝。”
柳遥揉了揉他的脑袋，“别听他的，他是坏人。”
柳尘笑着，嗯了一声。
“对了。”柳遥突然想起自己给他带的小蛋糕，从背包里拿出来递给他，“哥给你买的，草莓小蛋糕。”
柳尘看了看蛋糕，笑着接过来，习惯性的问柳遥要不要一起吃。
柳遥摇摇头，“你自己吃，哥不饿。”
柳尘点了点头，一口一口的小心翼翼吃蛋糕，感受着舌尖一点点的甜。
柳遥拿着手机给他拍了个视频，视频里的他在阳光下，安静吃着小蛋糕，时不时被不远处胡闹的小孩逗笑，像个正常人一样。
柳遥把视频保存好，收起手机安静陪着他。
草坪上的男孩们搭着积木，突然有个医生从身后出来，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猫，放在了他们面前。
柳遥一愣，赶紧看柳尘。
柳尘果然已经僵住了，嘴角抽搐了一下。
柳遥立马站了起来，挡在了他面前，“尘尘，外面冷了，我们……”
柳尘抬头看他，“不要回去。”
柳遥有点着急，医生嘱咐过他要避免柳尘受刺激，“那哥陪你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柳尘伸手推开他，执着的看着草坪上小男孩惊喜的摸着小猫的毛，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也握了一下。
“我死了以后，摸起来也会那么凉吗。”柳尘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问。
柳遥蹲了下来，掰着他的脸让他看自己，“不会的，尘尘，不会的……”
柳尘平静的看着他，“那哥还愿意摸我吗？”
柳遥心脏一抽。
“这世界上我只喜欢哥了。”柳尘说，“正常的爱到极致，应该说我愿意为你去死，可我现在想说我愿意为你活下去，这对我来说比什么都艰难，你应该明白。”
柳遥使劲点头，摸着他的脸，“哥明白，哥懂……”
柳尘那双黑色的大眼睛注视着他，里面一片不散的阴霾，“那我死后你也要摸我，抱我，吻我，凉也要。”
柳遥把他抱进怀里搂紧，“胡说什么……”
柳尘在他怀里，感受着那颗跳动的心脏，“哥。”
柳遥嗯了一声。
“我也想养宠物。”柳尘说。
柳遥愣了一下。
“不要猫，其他都行。”柳尘说。
柳遥沉默了一会儿，“好，哥明天给你带来。”
柳尘笑着说谢谢哥。
柳遥回去之后逛了半天宠物店，根据医生的建议，选了店里最温顺的宠物，一只白色的短耳兔。
小兔子白白软软一只，耸动着粉色的小鼻子，黑色的眼睛像两颗玻璃珠，柳遥看着它的时候总联想到柳尘，一并购置好用品，带回家里等着明天和柳尘碰面的到来。
但是比碰面先来的是凌晨三点的一通电话。
精神病院的医生通知他柳尘跳楼了。
那是柳遥前半生中最冷的夜晚。
柳遥拍上车门飞奔进医院，呼啸的寒风从耳边刮过，刺骨的寒意剥刮着他的皮肤，他只穿了一身睡衣，却感受不到冷。
也许他也冷，但是心里有更痛的东西。
“柳尘！”柳遥气喘吁吁的推开了病房的门。
医生看了他一眼，给柳尘盖好被子，推着他出去了。
“医生，我弟怎么样？他现在没事吧？怎么会跳楼？？”柳遥急得眼眶通红，抓着医生的手问。
医生轻轻拍着他的手安慰他，“尘尘是接近两点钟出的病房，我们的监控室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我从值班室追出来，他病房在二楼，就去了二楼的食堂露天餐厅，从那里跳了下去……”
柳遥听的眼前一黑，差点倒下去，被医生扶住了。
“我们立马把他送进急救室，万幸楼层比较低，只是左腿骨折，没有其他威胁生命的伤害。”医生说，“但是，我们不能再放松警惕了，也许他的病情比我们想象中都严重。我亲眼看着他跳下去，那没有任何犹豫的样子……”
医生沉默了一下，揉了揉眉心，“那没有了任何犹豫的样子很让我揪心，我在思考他会不会从十楼跳下去也是这种表情。”
这是一个可怕的假设，也是一个合乎实际的假设。
柳遥听医生嘱咐好后续，推门进去看柳尘。
刚刚注射了镇静剂，现在的他安静睡着。
柳遥坐在了陪护椅上，握住他的手。
房里没开灯，月光也隐匿了起来，黑暗无声笼罩。
柳遥趴在病床上，看着他的手，黑暗中的瞳孔扩的很大。
“不是说好了等哥的吗……”
柳遥哽咽的声音融入黑暗，最终消散。
清晨。
柳尘睁开了眼，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晚，好像记得那阵失重感和疼痛感。
喉咙干涩，柳尘撑着坐起来，发现左腿打了石膏固定了起来。
柳尘愣了两秒，叹了口气躺回去了。
他的情况特殊，病房是单人间。
手腕上五颜六色的腕带他看不懂，但是每个医生都对它们很头痛。
柳尘躺着呆望天花板，没有情绪。
昨天刚结束电击治疗，很麻木了。
他能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在一点一点的消散，好的坏的都在离他而去，让他像个行尸走肉。
昨晚迎着晚风一跃，算是这么久的治疗时间里最让他解压的事情。
他突然坐了起来，在床头柜找着什么。
整洁的床头柜上东西很少，他找不到就拉开抽屉翻，最后拿着一双一次性木筷子盯着看了起来。
“啪嚓……”一只筷子被他撅断了，断裂处是尖锐的木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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