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宁亭靖那里出来后，苏宁舟去见了明秋水。
明秋水的院子和宁亭靖这里仅有一墙之隔，两人很少走动，都是呆在自己的院子里。
明秋水站在院中，抬头仰望这棵粗壮的树，其他树木都是宁亭靖让人栽种，唯独这棵树不是。
据说这是宣宗还是皇子时亲手在路边种下的，后面几经波折，原本的店铺让人砸了，砌起来的高墙也被人大力推翻，也不知宁亭靖为何会选中这个路段。
苏宁舟进来时明秋水恰巧转身。
苏宁舟对着明秋水行了一礼，道：“师父。”
明秋水点点头，理了下宽大的袖袍，问道：“这次回来没受伤吧？”
“没有。”苏宁舟笑着回话。
明秋水视线落在苏宁舟身上，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样，苏宁舟有些心虚，不敢和明秋水对视。
明秋水若无其事的招招手，轻声说：“过来。”
苏宁舟不确定明秋水是否发现了什么，她只能迈着步子过去。
明秋水抬手碰上苏宁舟受伤的那只胳膊，微微用了几分力，苏宁舟皱眉，倒吸一口凉气。
明秋水脸色有些难看，问道：“谁伤了你？”
苏宁舟埋首不语。
明秋水顾念着面子，没有发作，他背过身，声音听不出喜怒：“小宁舟，你就算不说，我也照样能够查出来。”
明秋水有这个本事，苏宁舟信他，只怕她说出来明秋水会立刻跑去质问简卓君。
明秋水的轻功无人能及，但迄今为止只有温音尘学了个明白。
温音尘坐在屋顶看着他们二人，见苏宁舟久久不回话，心里算是有了猜测，他站起身，速度极快的朝他们这里跑来。
苏宁舟见到温音尘顿时欣喜万分，不断给温音尘使眼色。
明秋水警告似地咳了一声：“你给他使眼色也没用，你应该知道，我若真的下定决心干一件事，你们谁也拦不住我。”
苏宁舟“啊”了一声，声音充斥着疑惑，“师父是怎么知道我给温音尘使眼色的？”
苏宁舟实在不解，明秋水不是背对着她吗，难不成后面长了眼睛？
明秋水嗤笑一声，转身看着苏宁舟，开口解答了困扰她许久的问题：“因为温音尘看不懂你的眼色，你就算把眼睛瞪出来他也只会愣在那里一脸怀疑的看着你，他看不出你是在求助他，他只会觉得你眼睛有问题。”
被戳穿的温音尘只能尴尬的笑着，小声嘀咕：“师父要不要这么直白。”
明秋水转身看温音尘，说道：“你这两日总趴在我屋顶做什么？”
温音尘面露喜色，惊讶道：“师父是关心我吗？”
“你想多了。”明秋水上下扫视了温音尘一眼，“我怕你压坏了我的屋顶，要是真掉下去再把我东西砸坏，得不偿失。更何况你们那位宁先生吝啬的很，我的屋顶塌了，他也未必会让人给我修缮，到时还要我自己花银子。”
温音尘几度张口，最后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苏宁舟听到这里不免失笑。
温音尘听到声音一脸哀怨地看着苏宁舟。
苏宁舟无奈耸肩，明秋水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临近傍晚，天空逐渐阴暗，在夕阳的照射下，群山都染上了一层红晕。
“行了。”明秋水坐在院中石凳上，“我不问是谁伤了你，你现在可以说说你来这里的目的。”
明秋水永远都是一身白，从没穿过什么重色的衣裳，一袭白衣把他衬得宛若谪居人世的仙人，再配上明秋水万年不变的表情，更像了。
苏宁舟也问起了正事：“当年死士阁的五大长老都有谁？”
温音尘显然没料到苏宁舟问的是这个，他小心翼翼观察着明秋水。
明秋水心下疑惑，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苏宁舟，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感到奇怪而已，宁先生知道得也不多。”
明秋水犹豫了会儿，苏宁舟不像是会关心其他事的，看来打伤苏宁舟的人是死士阁的，想到这里，明秋水眼中流露出森森寒意，敢伤害他的徒弟，真当他死了。
明秋水道：“随我进屋。”
苏宁舟和温音尘对视一眼，一前一后的跟了进去。
明秋水的屋子被收拾得井井有条，一眼就能望到头，他的东西本就少，还不许别人做主给他院子添东西，以至于温音尘此刻只能用清贫二字来形容这间屋子。
明秋水不知从哪弄出一幅画卷，上面有六个人，他抬手指向端坐在中间，满头白发略显苍老的人，道：“这是死士阁的老阁主，名叫楼游，我去死士阁许久也只见过他一面，有关他的传说还是他年少时，据说是个张狂且自命清高的人，老了后自然斗不过那些新人，连让他们听话都做不到，所以也被誉为死士阁最失败的一个阁主，现在人人称他为傀儡，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个任人操控的傀儡，这个称呼算是讽刺他的，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明秋水指向唯一一个女子，道：“她就是五位长老之一的芙蓉，擅长用毒和暗器，据说有个永葆青春的法子，不说出来，谁信她比楼游都要大上五岁，不过她和楼游意见出现分歧，决心退出死士阁，想要彻底隐匿踪迹，江湖传言她消失不见，实则早就让楼游派去的人杀了。”
温音尘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芙蓉，这两个人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爹和女儿，果真是恐怖如斯。
明秋水笑道：“别看了，你就是盯出个窟窿来也没用。”
温音尘“啧”了两声，“师父，你确定没诓骗我们？”
“我确定。”明秋水指向带着厉鬼面具的人，“他就是蛇蝎，下手果决狠厉，据说和楼游一块长大，又一同被选入死士阁，但他处处都被楼游压一头，时日长了自然有一些怨气，所以楼游能够成为傀儡，有一半的功劳都是蛇蝎的，不过据说他因为一个女子下定决心离开死士阁，后面楼游下了追杀令，蛇蝎寡不敌众，死了，据说还有两个儿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温音尘喃喃道：“从小到大的情分也敌不过追求权利的欲望吗？”
苏宁舟竭力压下心中惊骇，道：“这个还是要分人，有几个能和他们俩一样。”
“确实，但这种事发生在他们两个身上再正常不过，他们二人的过往我不清楚，不过我接触过他们两个，个个都和疯狗一样乱咬人，只能说人以群分也是有几分道理的。”明秋水鲜少露出嫌恶的表情，可提到他们两个时却像是沾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苏宁舟指着笑面问道：“那他呢？”
“笑面，无时无刻不在笑，他的笑容看着就瘆人，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忍受的，总之我一直在刻意避着他，不过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有一日居然把自己困在屋子里，第二日，就有人说笑面把自己砍了。”明秋水说到这里，更加觉得死士阁没有正常人，他一个哆嗦，无端打了个寒战，看来有些事还不能细说，越说越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温音尘并不明白明秋水此刻的想法，他问道：“那剩下两个怎么只有背影？”
“这两个是亲兄弟，形影不离，不过那时恰逢死士阁内乱，他们二人最看好的人就是蛇蝎，谁承想间接得罪了楼游，楼游又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在当上阁主之后就一直谋划怎么彻底搞死他们二人，表面上他们是被死士阁除名，实际上早就死在了楼游的算计中。不过想来也是，死士阁如日中天时就是靠着五位长老拥护阁主，上下一条心，而今五个长老都不看好这个所谓的阁主，别说一条心了，不闹个分崩离析都是好的。”明秋水说到此处还叹息一声，难得在死士阁见到两个正常人，相处还没有一年呢，人就已经成了两捧黄土。
苏宁舟没想到其中恩怨纠葛会这么深，倒是她小看了他们的手段。
温音尘蹙眉，和死士阁的一战是避免不了的。
这么想着，就觉得腰间轻了不少，温音尘低头去看，只见明秋水正在解他的钱袋。
温音尘抬手问道：“师父，你做什么呢？”
“最近用银子的地方多，你师父我已经是身无分文了，师父把你养大不容易，你就当孝顺一下师父。”
温音尘有些语塞，还是帮着明秋水把钱袋解开了，明秋水欣慰的拍了下温音尘的胳膊，解开钱袋的瞬间，笑意僵在了脸上。
苏宁舟探头去看，问道：“你放这么多石头做什么？”
温音尘看着明秋水说：“怕有些人见钱眼开。”
明秋水把钱袋扔到温音尘怀里，道：“去去去，别在这里气我。”
温音尘笑笑，自从明秋水回来后，他才像个活人。
温音尘从怀里掏出另一个钱袋，塞到了明秋水手里，明秋水打开看了眼，的确是银子，他笑道：“这才是为师的好徒弟。”
温音尘不满的嘟囔着：“那你怎么不问苏宁舟去要？”
明秋水语重心长道：“你不懂，养儿子和养女儿终究是不同的。”
苏宁舟笑了下，把荷包递给了温音尘，她这里的银两虽没有温音尘多，但多少能帮衬一下温音尘。
明秋水站在温音尘身旁，说道：“看到没有。”
温音尘摇摇头，问道：“师父说什么呢？”
“没什么。”明秋水叹了口气，这温音尘也挺一根筋的。
从明秋水那里出来后，苏宁舟就回了四阁。
她把从明秋水那里听来的消息全部告知了几人。
几人听后皆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后面色凝重。
屋内一片寂静，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只是他们还有一事不明，既然楼游这么有手段，怎么还会成为任人操控的傀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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