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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寻和容雁牵着马，回身望向黎安县，这一趟压根没找到什么有用的。
高文寻刚要翻身上马，那个乞人匆匆跑出来追赶他们，朝他们挥着手，大声呼喊他们。
容雁被弄得一头雾水：“怎么了？”
乞人看着他们：“你们这就要走？”
高文寻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不然呢？”
“我又听到一个消息。”乞人觉得有必要告诉他们，“据说方鱼为了那个人和家里断绝了关系，她的母亲也是被气晕了，醒来后就一改往日性子，觉得白白养大了方鱼，有段日子还时常能听到她们吵闹摔东西的声音，这件事情让不少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都在取笑她们。”
这件事在他们意料之中，也在他们意料之外，他们想象得出，但却不敢说事实正是这样。
脑中思绪就如同一团乱麻，越理越乱。
乞人偏头，若有所思地说：“但血脉至亲不可能随着一句话斩断，方鱼的母亲最宠爱的就是方鱼，甚至不惜把另外两个女儿当成方鱼的陪衬，她们之所以早早嫁人，就是为了给方鱼铺路，为的就是让她嫁得好一些，我说这话，你们懂了吗？”
容雁凝重的点了点头：“有点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她方才的话你们不必放在心上，不过就是为了泄愤脱口而出的气话罢了，这点事不会将她逼疯，毕竟她还有另外两条出路。”乞人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觉得有必要和他们说清楚，以免他们瞎猜。
高文寻艰难道：“她的两个女儿？”
“是。”乞人刚走几步，又回来了，“不过她两个女儿可不是傻的，总归来说还有人愿意养着她，我估摸着她应该会去给方鱼立一个衣冠冢。”
多余的事情乞人不想掺合，也没那个精力，好不容易遇见两个出手阔绰的，把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他们，也算是不枉费他辛苦调查的那些，更对得起他揣在怀里的银两。
高文寻对着乞人行了一礼，道：“多谢告知。”
容雁见此也对着乞人行礼。
乞人能把他所知悉数告知，且未有任何隐瞒，那就足以证明他是个好人。
这一礼，他受得起。
乞人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下，他久久不曾反应过来，直到两人牵马离开，乞人才笨拙的学着高文寻的样子对着他们的背影行礼。
原本麻木的心好似在此刻重新苏醒，又变得上蹦下跳，他抬手摸向心口的位置，虽然这里一直在跳动，但却是为了活着而跳，而此刻，是为了他们而跳。
这些年，他为了活着，为了一口吃的，忘记了人该有的尊严，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只要自己不去想，就不会受伤，可看着别人对他施礼，他感受到了暖意，有一股热流顺着心脏流向全身。
他转身，回了方才的巷子。
但他没发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一个人正满眼恨意地盯着他。
二人刚骑上马，高文寻就发现自己的匕首不见了，他心下一惊，这匕首是他初入大理寺时父亲赠与他的，对他来说有一种不同的意义。
容雁看着高文寻在身上乱摸，像是急切的寻找什么，很是意外。
容雁问道：“你干嘛呢？”
高文寻急切地说：“我的匕首不见了。”
容雁试着说道：“那你身上没有，就回去找找？”
“好。”高文寻不带一丝犹豫，当即让马儿调转方向。
容雁也跟着高文寻去了。
高文寻一路摸索，他可以确定两人住的地方没有，他出来时仔仔细细检查过了。
高文寻把马儿的缰绳抛给容雁，叫她在这里等着，自己去去就回。
容雁点头。
高文寻一路向前摸索，今日心脏跳得格外快，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在一处转角，高文寻发现了掉在地上的匕首，只是这匕首掉在地上他怎么会一点都察觉不到？
高文寻心下虽然疑惑，但能找到就已经是好事了。
高文寻刚要走，一声喊叫就传入耳中，他脚步顿住，这个声音是方才的乞人。
他不带一丝犹豫，快速冲着喊叫声传来的地方跑去。
面前的场景却让他心中升起寒意。
乞人正捂着自己不断流血的左臂，鲜血已经顺着他的衣袖流在地上，原本的白色被刺目的鲜血染红，他双腿打颤，从未见过这种场面，被吓得几近失声，嘴里说不出话，只能“呜呜”的叫着。
而乞人的面前正是方鱼的母亲，她手里提着一把刀，这种刀是专门剔骨的，十分锋利。
乞人看见高文寻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但他说不出话。
方鱼的母亲也看到了他，原本弯着的脊背此刻已经站直，她目露凶光，大步朝着高文寻过来。
居然是装出来的？
难怪高文寻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着可怕，他还以为是自己胆小，没想到是下意识的觉得这个人不能接近。
高文寻没有多余的话，拔出匕首就快速刺向对面的人，对面的人反应也是极快，偏头躲了过去。
二人就这样一直纠缠打斗在一起，高文寻粗喘着气，太难缠了，他先前都是速战速决，绝不拖泥带水，可这个人明显就是要和他耗下去，想要把他的体力彻底耗尽。
对面的人看上去十分轻松，甚至把后背主动暴露给了乞人，高文寻给乞人使了个眼色，乞人立刻会意，抬起沾染鲜血的右手就狠狠推了她一下，她显然是没料到乞人还有残存的力气，这一下让她不受控制的向前，高文寻看准时机直接踢掉了她手上的那把刀，伸出左手就将她拉了过来，把匕首抵在她的脖颈处。
高文寻在她耳边低声道：“轻敌是大忌，什么时候都不要过于狂妄自大。”
这里的声音这样大，显然已经招惹来了几个人，见到他们的架势明显一愣，有几个直接被吓跑了，还有几个壮着胆子让高文寻松开手。
高文寻大声让他们报官，官兵来后就将乞人带去医馆，把高文寻和方鱼的母亲带走了。
两人被分开审问，高文寻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当差的一听说高文寻是上京来的，又看到了高文寻掏出宁亭靖给的令牌，顿时起了敬意，把高文寻手上的镣铐解开。
高文寻冷笑一声，揉着手腕，合着他是什么待遇居然还要取决于他的身份。
方鱼母亲迟迟不愿意说，高文寻觉得他们或许要晚些回去了，此行一定要调查出方鱼母亲有何动机。
高文寻让人将容雁叫来，马匹牵到了他们这里。
容雁一脸担忧的看着高文寻，方才她只觉得有一个地方异常吵闹，她想去看，但却被两匹马束缚住了手脚。
高文寻把经过全部和容雁说了，现下只能等方鱼母亲交代清楚，再不济也要等乞人。
方鱼母亲什么都不愿意说，不管审问人如何逼迫她。
高文寻想和容雁去看看，这一路畅通无阻，他们和方鱼母亲遥遥相望，方鱼母亲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
高文寻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认为你们心里清楚。”这是她到这里后说的第一句话。
“原本是清楚的，但现在，不清楚了。”高文寻的右手现在还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他把匕首攥的太紧，硌的生疼。
方鱼母亲瞟了一眼高文寻，道：“兵行险招，如果他没有成功，你们两个势必会惹怒我。”
“我知道。”高文寻故作轻松的笑了下，“我当然知道会惹怒你。”
方鱼母亲嘲讽的笑着：“你还是做了，我很好奇，你是什么身份？”
“你都不说，我为何要说？”
“那我说吧，讲给你们听。”方鱼母亲抬头痴痴地望着上方，“我不是方鱼的母亲，准确来讲她不是我生的，她的母亲是我的亲姐姐，在生下方鱼后就撒手人寰，后来我被父母安排嫁给了我姐姐的夫婿，怎么样，是不是很奇怪？”
不等高文寻和容雁说话，她又道：“我对方鱼好，是因为她一直认为我是她的亲生母亲，而她的两个姐姐却清楚的知道我不是，所以我疏远他们，后来我们一家搬到了这里，没人知道这件事了，他们都以为我们才是一家人，装了十几年，我都装得累了，我悉心教导方鱼，可她却次次违背我的意愿，后来她指着我说我不是她的母亲，她叫我滚出去，多可笑啊。”
说完这话，她大声地笑着，眼角流下几滴泪，她抬手擦了擦，不在意道：“所以我才骂她死的好，我的百般约束在她眼里成了束缚她的绳索，不可笑吗？”
久久不出声的容雁说道：“可她未必会愿意让你约束。”
“不可能！”她厉声地说着。
“你强硬惯了，自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但问题在于你们两个。”
容雁的话让她久久不出声。
她开口问了句：“方鱼是怎么死的？”
“投井，具体的我们也没查出来。”
呆在这个阴暗潮湿，久不见光的地方，三人都被寒意包裹住。
她问道：“谁干的知道吗？”
“有了个大概的猜测，不过不会告诉你。”高文寻问道，“你为何要对那个乞人动手？”
“如果不是他，你们不会找到我这里，我也不会知道方鱼死了的事情，给我留个念想，让我觉得她还活着，不好吗？”
高文寻只撂下一句话就拉着容雁走了：“欺骗自己，什么时候是个头。”
身后传来她的笑声，高文寻不明白她笑什么，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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