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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光熹微之时,李九韶便醒了过来。
他撑起手肘凝视仍在睡着的小妻子。
她一把养得极好的青丝整整齐齐拖在枕畔,乌黑的羽睫微微翕动,脸庞绯红润泽得甚是可爱,让他心痒痒地想咬一口。
他这轻微一动,乔以龄便跟着醒了,睁开眼睛一看见他,脸上便沁出甜蜜笑意,看得他心软之极,情不自禁又和她温存了一会,二人这才起身,去往镇国公居住的荣养斋。
乔以龄跟着李九韶进了门,一同向上首的老者叩首。
李辙默默看着这对新婚夫妇,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他当初和成国公顾玄交好,都有结亲的意思,偏偏顾玄只有一个孙子,两个老人便都想到了顾玄那个雪团似的小外孙女。顾玄在他和乔稷山之间斡旋,他便为自己心爱的嫡长孙订下了这门亲事,原本圆满之极的一桩婚姻,谁料其中横生变故,乔君蘅携全家远走南疆。
按李辙的想法,既然没缘分,大不了另结一门亲事。谁知自己这个孙子犹如疯魔了似的,三年内连拒五桩婚,后来索性一直待在北境不回黎都,北境战事一平息,他又要转赴南疆。
李辙终于暴怒,平生第一次痛笞了李九韶。
京城中世家子弟成婚都早,李九韶的同龄人大多都已结婚生子,唯独这个让他一直引以为豪的长孙始终执迷于当年那桩婚约,眷恋一个甚至不知身在何处的女子,甚至甘愿悖逆他的意旨,令他失望恼怒之极。
他清晰记得李九韶被自己抽打得浑身血迹斑斑,却咬紧牙一声不出,待他终于心软收手,李九韶便从条凳上滚下,强撑着跪在他面前,道:“孙儿欠她一个承诺,此生一定要寻着她,否则不会娶妻。”
他怒极反笑,怆然想到自己当年那句“佳孙佳媳”,只觉都成了冤孽。
而今看着长孙的执念终于有了回音,他一时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如何。
李九韶和乔以龄跪在下首太久,见李辙迟迟不叫起身,乔以龄才想悄悄抬头看看,便觉李九韶用力握了一下自己的手,便复又低下头去。
李辙苍老的声音终于响起:“起来吧。”
李九韶大松一口气,忙扶着乔以龄一同起身,只觉后背出了密密的汗。
李辙静静看着面前极般配的两人,叹息一声,道:“你们两人要好好的。”
乔以龄隐隐觉得李辙的态度似是有些不对,待出了荣养斋的门,仰头问李九韶:“祖父他……”
李九韶低头堵住她发问的小嘴:“没什么,祖父就是这样的。”
在他柔情蜜意的缠吻下,她很快忘记了那个若隐若现的疑惑。
李九韶又携乔以龄一同去往正房大院。
乔以龄还未迈入正厅,便见到厅内热热闹闹地人头攒动,脚步不由顿了一下,便觉衣袖下那双与她交握的有力双手更加坚定地捏了一下她的手。她抬眼看向他,他朝她微笑,她便定了心,随在李九韶身后举步入内,便见厅堂内静了一下,一个面容明丽的中年妇人快步过来,一把挽住她,亲切笑道:“你小时候我见过你,如今出落得仙女儿似的……别怕生,叫我婶娘就行。”
李九韶笑道:“这是二婶母。”又指着旁边几位妇人道:“这是三婶母、四婶母。”
因李家的男人几乎全被派在京外任职,李九韶也是今年才刚回来,因此府内大多都是妇孺。乔以龄便一一拜见过。因见几位少年和女童也都立在一旁唤她“嫂子”,便知是李九韶的堂弟堂妹,忙都逐个认过。
乔以龄不多时便意识到这几位婶娘应当都是好相处的人。她与她们寒暄之中渐渐熟络起来,便也不再拘谨。
*
黎朝整座皇城,自承宣门为起点,轴线贯穿南北,太后所居的长乐宫便位于皇城偏东处。此时午后的阳光照得整座宫殿通明透亮,几位嬷嬷宫女见太后午睡醒了,忙着伺候她起身,端茶倒水,又扶她到镜前坐下,为她通发梳头。
太后今年将近六十岁的人,因保养得宜,看去要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她是当今皇帝的养母而非生母,但深得皇帝敬重。此时她身后的嬷嬷正轻柔地按摩她的头部和双肩,她舒适地眯着眼睛,围在她身边的人便说些京城世家间的新闻轶事给她解闷儿。
梳头嬷嬷一双巧手在太后一头仍旧浓黑的青丝间来回穿梭,笑道:“娘娘听说了么?镇国公那位新孙媳,就是定远侯府在外流落数年的嫡孙女啊。”
前几日去教乔以龄规矩的那位嬷嬷也在此处,道:“那新媳妇我见过,生得娇滴滴像个玉人儿似的,肤色雪白,人也伶俐,一点就透。”
“哟。”太后睁目笑道,“你这么眼里容不下灰尘的人,竟能这么称赞她,那我倒是真想得空儿见一见她。”
又有女官接口道:“前儿见着老镇国公,整个人都像是轻松了不少似的。也难怪的,他嫡长孙都二十多了,之前一直不肯娶妻,镇国公嘴上不说,心里不愁么?这会子儿孙婚姻总算是落定了,也算一块大石放下了。”
“儿女婚姻是大事,谁能不挂心呢?前些天看见端穆长公主,那么淡泊个人儿,为着宁安郡主,愁得了不得……”
“咳。”太后悠悠叹气,“让娴丫头进宫来陪我吧。”
*
李九韶虽是新婚燕尔,但部内事务繁多,仅能在结婚当天和第二日休沐两天,随后便又如常点卯上值,不能常陪着乔以龄,自觉对她颇多歉意。这一日下值回来时又已经到了戌时末,夜色中踏着一院树影进了自己和乔以龄所居的临风苑,却见妻子正据案而立,濡墨援笔,面前摆着一叠画纸,便悄悄绕到她身后一把搂住她,笑问:“画什么呢?”
乔以龄笑嗔道:“别闹……”她试着挣了挣,却只觉背后如顶着一堵墙一般,哪里挣得动,只得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面对面环住他的脖颈,道:“太后寿诞快到了,前几天她还指派了教习嬷嬷给我,她的寿诞,我们必然要贺一贺的。我想着那些寻常贺礼必然是要送的,不过得再加些新鲜物事更好。听说太后喜欢湘绣,我先前去京城绣坊看了,有一家绣坊专事湘绣,成品也不错。我先画一幅祝寿图的绣样,再让绣坊将这幅图绣出来,十几名绣工,一个月时间也够了。”
李九韶默默看着她,眼中闪着光。
乔以龄却没有注意他的神色,继续道:“除了乔府给我带过来的陪嫁,我原先在思靖的产业,每月的收入,我阿爹阿娘都会折合成银票,定期存在裕泰钱庄,我从京城分号中取用即可。给绣坊的工钱,我会从这笔钱里出,无需动用李家的收入。”
李九韶无声叹息,将她更紧地搂进怀里:“我本来是不想让你这么劳神的。”他忽然又想起一桩事,捧住她的脸庞,微笑:“我已经为你求了诰命,圣旨大约过几天就要下来。你成了外命妇,只怕以后更要经常进宫了。”
乔以龄明澈的眸子凝视他:“为你,我甘之如饴。”
李九韶松弛了双肩,将下颌抵在她的肩窝,深深吁了一口气,贪婪地汲取她颈间的芳香,只觉心境终于安宁下来。
乔以龄只觉他有些心事似的,抬手抚摸他的头发:“是朝中有什么烦心事么?”
李九韶凝视了她一会儿:他本不想用这些事来烦她的。
但是她看着他的目光那么明亮而坚韧。她从来都不需要在他的羽翼下生存,她有自己的主意,也可以成为他的助力,是能与他并肩同行之人。
李九韶便道:“你还记得金石居么?”
乔以龄点点头,问:“是抓到沈相什么把柄了吗?”
“没有。”李九韶摇头,“金石居对控制沈朝彦没有用,因为沈朝彦极其谨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所有信息都是通过镇南赵家,镇南赵家收到他的信件后即刻销毁,再通过金石居传递给胡纲……乃至元熙。”
他想起今天吏部公示的将领晋升名单,不由又生出怒意,忧心忡忡。
还有于茂那蹊跷的枉死……
乔以龄见他想得出神,轻轻在他眼前摇了摇手:“回家了就不要想这些了。”
李九韶看着她面前的画:“你今晚还要画多久?我陪你。”
煌煌灯烛下,夫妻二人相对而坐,一个手握书卷,一个泼墨挥毫,不知不觉又过了半个时辰。
李九韶的目光渐渐从书上移开,有些心猿意马地看着对面正专注作画的乔以龄。
灯下看美人,云鬓花颜,风情万种。
他初尝闺房之乐,岂能把持得住。乔以龄画完一处,才要濡染时,便觉他又从后抱住了她,探身吻她:“睡吧……”
乔以龄此时正全神贯注着,不肯放手:“你先去,然后我再去……”
李九韶无奈只得自去洗漱,回来时她目光仍凝在画上,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他。
太过分了。
他不能让这个小东西这样冷落他。
他强行抱起她,快步向床榻走去:“先睡觉,不许熬夜。”
乔以龄满手墨汁颜料,一急之下拳打脚踢,威胁着要把颜料抹到他身上。
他笑道:“你尽管往我身上抹,反正一会儿还要和你再洗一次……”
她羞恼之下咬了他一口,却很快就被他的温柔吞没,满心满眼只剩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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