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036】
病房門一關上,白色的空間內一下就變得安靜了起來。
醫生說要多給時禮留休息的時間,所以就連平日裡最鬧騰,堪比混世小魔王的姜半夏都沒敢找時禮的麻煩。她拉著姐姐的手,乖巧無比地跟著江離走出了病房。
醫院的走廊盡頭,宋時微在和姜澤奕對話。
“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姜澤奕眉頭緊鎖地詢問。
宋時微輕輕搖頭:“不知道。”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她?”
“看情況。”
“你知道我在說孩子的事情而不是關於她的暴走吧?”姜澤奕輕歎一聲,望著宋時微。
宋時微嘴角一彎,眼底卻見不得有多高興。
出院這天,時禮躺在床上歎氣。
s001號,繼他之後的第二個試驗品,宋醫生的親生女兒。本該是yns的執行者的她,卻選擇了離開系統。和那些害怕跟宋時微相處的人不一樣,姜澤奕從小就喜歡和宋時微待在一起。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很省事。什麼都不用說,宋時微就能夠明白他的意思。
接下來再發生什麼,時禮就不知道了。
夢裡有男人和女人的尖叫,有迸濺的鮮血,一轉眼,又變成了暗巷裡下雨的時刻,跪在她面前求饒的壞小子們。然後然後如野獸一般的直覺,她轉頭看向了暗巷之外。在密密麻麻的雨幕之中,時禮看到了一個少女的身影。她打著傘,傘將她周圍的世界給隔絕開來。時禮沒見過她,但對上了她的雙眼。
可這樣簡單到習以為常的事情,居然在這一刻讓時禮覺得有些悵惘。
時禮捨不得丟掉這花,最後跟醫院商量了下,能不能連花瓶直接抱走。
就算是心理控制者宋時微,遇到愛情這種東西,也是束手無策的嗎?
病房裡,時禮並不知道她的人生發生了什麼。她連昏迷之前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被醫生做過檢查以後,時禮就重新睡著了。
一個人默默收拾著病房裡的行李,換下病號服,穿上自己的衣服的時候,時禮的心情有些低落。
“你是惡魔,且僅為我所有。”
時禮私下跟護士打聽住院一天的費用後,恨不得馬上穿上鞋子就跑出去。太貴了,這幾天醫院住下來,她一個月的實習又白上了。別人上班那是窩囊費,實習上班是醫藥費。
如今這樣心緒複雜,大概是期待早就於內心充盈。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
其實一個人做事這件事早就習慣了。
時禮在醫院修養了兩天,醫生說她恢復速度很快,也沒有什麼問題,可以考慮出院。
偶爾走出校門下雨,別的小朋友都有人撐傘,她只能用身軀蓋住書包,努力一路狂奔。
黑色的玫瑰花已經有幾分枯萎了,花瓣的邊緣開始泛著焦糖的枯色。
過於激動的情緒消耗了大腦的精力,短暫的清醒時間結束,時禮又陷入沉睡。
“字面意思。”宋時微說。
花語這樣的東西定義不明,同一朵花也很容易就有不同的含義。
她可以淋濕,可以生病,但是書包不可以。
這一次,她做了一場新的夢。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成長起來的,所以時禮從小就養成了獨立過分的性格。
時禮暗罵自己貪心,收拾好東西,坐在病床上。床頭上放著宋時微送過來的花,她拿過來的時候說是路過醫院門口薑秋穗和姜半夏說要給她買的。可這花哪裡是適合送病人的?沒有人會給病人送一把黑色玫瑰。這知道的明白這是在探病,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在祭拜。
她望了眼江離所在的地方,看到姜半夏朝著自己招了招手。於是宋時微對著姜澤奕頷首示意,揚起笑容朝著姜半夏走過去。
只覺得有一雙手摟著自己,渾身上下裹挾著的疼痛感全都消散掉了。
可時禮在一片文字裡,很快就捕捉到了一行最讓她在意的存在。
很舒服,像夢一樣不真實的舒服。
在等護士同意這個申請的時候,時禮拿起手機順手搜了下黑色玫瑰的話語。
什麼孤獨品級一個人住院一個人手術一個人吃火鍋看電影,對時禮來說這就是最簡單的事情。
從小的時候,在幼稚園門口,別的小孩子都有人來接,只有她要一個人回家。
說起來,這兩天裡,宋時微那日講的話全都在她的腦子裡一遍一遍慢慢閃過。每個字,每個筆劃,時禮都快要拆開來看清楚。
如果能被宋時微所擁有,那她就此墜落成為惡魔也沒有關係。
其實這樣已經很好了,可是時禮還是不滿足。
“我知道。”她看似輕鬆地笑起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呢?”
今天是週二,宋時微早上來了一趟就去上班了,姜半夏和薑秋穗給她打了電話。
然而,姜澤奕想到宋時微對他提出的那個幫忙的請求,微微斂眸,陷入思索。
以前那樣無所謂,是因為從沒有過期待。
因為書包和裡面的東西一旦被打濕,被弄壞,爸爸媽媽是不會再給她買新的。
她湊近這花,於那黑色的花瓣上聞到了淡淡的香味。
從小到大,她就被逼著聆聽所有人的心聲,像個沒有休止時間的機器,永不停止地轉動著。她僅剩的喘口氣的時間,就是待在時禮的身邊。這樣的空閒就像是毒藥,一旦碰到,就會上癮。“當時你說這不是第一次。”姜澤奕神情嚴肅,“這是什麼意思?”
姜澤奕站在原地,望著宋時微的身影。
有很多東西都想不明白,但她最不明白的還是那個問題。
因為想不通,所以就只好發微博詢問。
@一隻禮v:怎麼樣才算是喜歡自己?還有,關注我的大家為什麼會喜歡我呢?
像她這樣的人,怎麼會被宋時微喜歡呢?
小的時候,時禮總是在幻想有一天抬頭的時候天上會掉餡餅,要麼是很多錢,要麼是有人出現然後告訴她,她是被抱錯的小孩。
新的家庭和父母不需要多麼富裕,只要不會經常動手打架就好,或者,多愛愛她就好。
漸漸長大了,時禮才明白,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從天而降的餡餅。收養她的親戚只是想要錢,以及一個小小的女傭。
在學校裡和她做朋友出面來圍護她的人也不過是想要她成為對方一個人的玩具罷了。
人如果總是在幻想有一雙手能夠把自己拉出泥潭的話,那麼只能在泥潭裡深陷罷了。
這樣的事情,時禮早就清楚。
所以找到自己的謀生之道,為自己戴上好人的面具,大概是時禮給自己選擇的道路。
二十多年,她的世界從沒有奇跡出現。現在,宋時微卻對她說,她是被喜歡著的。原來宋時微也會有那樣擔心和害怕的時刻,原來她也會有那些細微的想法。
或許是她某一日叩問神明的祈願被聆聽到了,所以才有了這一切的發生。可就算是這樣,時禮依舊覺得不真實。
宋時微喜歡她?
她這樣的人,有什麼好值得喜歡的。
可如果是這樣想的話,的確又印證了宋時微說的那句話。
“時禮,你連自己都不喜歡,你要怎麼喜歡我?”
一個無法愛自己的人,要如何去愛別人?
只是憑藉著滿腔愛意,只是依靠著壓抑到都不敢說出口的我愛你嗎?
她只是被告白就開始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如果和宋時微在一起,看到她的身邊出現其他人,時禮想,她也一定會不自信地猜測比較然後把一段關係推入深淵。
時禮一下倒在病床上,盯著手機螢幕,不斷下拉刷新微博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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