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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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的一声，清涟的脑袋却撞上一片柔软，又听耳边响起一声闷哼。

“你的手没事吧？”

清涟发现是罗睺伸手替自己挡了这么一击，心疼得不得了，忙拉过他的手查看，见手背淤青了一块，更是长吁短叹，直懊恼自己太过鲁莽。

罗睺却不甚在意地朝伤处看了一眼，反倒笑着说：“这点磕磕碰碰的小伤没什么大不了，师父的脑袋可比弟子的手珍贵多了，千万不能伤着。”

清涟还是取出自制跌打药，细心替罗睺涂上，一边抹一边叹道：“你还说呢，小小的人，倒是弄出了一身伤。当初收你为徒，原是不忍见你被那些市井流氓欺负，不想你跟了我后，反倒比先前更容易受伤了。”

罗睺一听以为清涟后悔当初的收徒之举，心口拔凉拔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死死盯着他，声音打着颤：“师父可是嫌弃徒儿了？”

“怎么会？”

清涟一怔，习惯性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中途却发现自己手上沾染上了药膏不太方便，又缩回了胳膊，浅笑道，“普天之下，有哪个师父敢嫌弃先天全灵根的徒弟？”

当宝贝似的供着还差不多呢。

不料罗睺听了，只垂下眼帘，低低地应了声，不像是有多高兴的样子。

清涟见他情绪萎靡，以为他是因为还在大病中的缘故，站起身道：“既然你醒了，师父也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师父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清涟转身，头也不回朝门外走去。

身后罗睺的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屋内又静了下来，罗睺独自躺在床上，却没像清涟交代的好好休息，而是呆呆地睁着眼，失神地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有细微的动静从门口传来。

罗睺一扫方才的迷茫，脸上换上肃然的神色，有些紧张，又带着些许的期待，问道：“谁？”

片刻后，一抹金灿灿的身影出现在他视野中，不是帝俊又是谁？

“你来做什么？”

见是帝俊，罗睺语气一冷。

帝俊手中把玩着一枚亮晶晶的石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似笑非笑道：“听二师兄的口气，似乎不是很欢迎师弟我啊？哎呀呀，二师兄可真是薄情啊。”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笑。

帝俊倒也不在意，他此来是看罗睺热闹的，在没得到满足之前，不管罗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无所谓。他笑嘻嘻道：“我来，自然是探望二师兄的喽。”

师兄就师兄，他还特意加上个“二”字，显然不怀好意——

清涟所讲的小故事里，也涉及到《西游记》中的部分内容，罗睺也是上过课交过业的，自然很清楚这“二师兄”指的是什么。

面对帝俊的嘲讽，罗睺也不留余力地进行回击：“那师兄我就多谢三师弟的好意了。”

“弟”这个字，他咬得是格外重。罗睺是想提醒帝俊，嚣张又怎么样，不还是个弟弟？

帝俊一听果然有些生气，这要搁以前他早就动手了，但大概是近来清涟的育儿教育起了成效，他转念一想自己乃堂堂三足金乌，同一个躺在病榻上的病人计较什么，又压下了怒火，挤出一抹假惺惺的笑，道：“师父布置了不少功课还未完成，就不打扰二师兄休息了。唉，二师兄你也是挺可怜的，修为本就落后一截，如今这么一病，也不知何时才能养好，真希望二师兄你能早日康复，免得到时候被师兄师弟远远落下，二师兄你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帝俊一番话有如刀子一般，刀刀刺中罗睺的痛处。

他之所以私底下用寒魂花练功，就是觉得自己修为最低，想在短时间内迅速提高修为，不想适得其反，非但受了重伤，还要被帝俊这个讨厌鬼如此嘲笑，偏偏他还不能反驳，谁叫人家说的都是事实呢？

帝俊嘲笑了一通罗睺后，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只留下罗睺在原地咬牙切齿，拽紧双拳，暗下决心，一定要早日康复，绝不容许帝俊所说的情况出现。

清涟熬好了药进屋，发现罗睺竟自己下床了，他吓得差点儿没端稳药碗，连声道：“罗睺，你下来做什么？如今你身子骨还虚着，可别加重伤势。”

罗睺正扶着墙慢慢行走，那寒魂花的毒果然霸道，虽清涟已用解药将寒毒清出体外，但浑身上下依然软弱无力，稍微一动就是刺骨的疼，要不是扶着墙，他恐怕得摔了。

越是这样，罗睺就越是心急。

他不怕痛，哪怕再锥心的苦楚也能承受，但他担心身体垮了，从此以后就再也不能正常修行。

过去他在街头流浪，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懂，要不是清涟收留了他，他恐怕如今还是过着饥一餐饱一餐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是清涟教他修行，告诉他可以通过修行改变命运，他好不容易燃起了希望，不想就这样失去。

力量，他想要强大的力量，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不受欺凌，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清涟的出现让罗睺吓了一跳，一个没扶稳，脚下一崴，直接跌落在地面。

“摔伤了没有，快给我看看。”

清涟忙放下汤药，上前去扶罗睺。不想罗睺却倔得很，一动不动，脸向着墙。

“罗睺？”

清涟觉得他有些不对劲，推了推他，罗睺依然不动。

半晌，清涟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啜泣声。

“罗睺你怎么了？”

清涟急了，忙用力掰过罗睺的肩膀，发现他紧紧咬着唇，满脸泪痕。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碰到伤口了吗？罗睺，你说话啊！”

清涟急了，手下又不敢用力，怕伤到徒弟。

罗睺爱哭，这一点清涟是知道的，他们第一次见面，罗睺就抱着他的腿哇哇大哭，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收他为徒。但不知为什么，清涟总觉得罗睺此刻的眼泪和过去都不一样。

就好像，他过去的哭闹只是孩子为引起大人注意的撒娇，而他眼下的泪水，是情到伤处自然而然流下的。

面对这样的罗睺，清涟不知该说什么，也什么也说不出，只能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眼中充满担忧。

“师父，徒儿是不是，再也无法修行了？”

罗睺轻声问，声音里透着几分绝望。

清涟一怔，脱口而出：“你怎么会这么想？”

罗睺伸手结了个手印，却没任何变化，他低落道：“我施展不了法力了。”

清涟先是愕然，随即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他头顶，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放心吧，你只是暂时无法动用灵力罢了。”

罗睺体内的寒毒很是霸道，要想彻底根除它，就必须先把他的灵力清除干净，灵力被清除后，罗睺不就没法用法术了？

灵力这种东西，简单来说有点像是游戏里代表魔法值的蓝条，若是空了，就放不出技能。而修行说白了就是不断累积灵力，修为品级越高，蓝条就越长，能调用的灵力就越多。毕竟，施展大招得有丰厚的灵力储备支撑，否则空懂招数也没用。

“等你伤好后好好修行，灵力自然就回来了。”

清涟安慰他道。

罗睺听得发愣，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小声问：“真的？”

“师父骗你做什么？”

清涟无奈，最后揉一把罗睺柔顺的黑发，搀扶起他，“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小子，先躺回床上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了，才有精力修行啊。”

这回，罗睺没有抗拒清涟的搀扶。

清涟替罗睺盖好被子，又拿来汤药，一勺一勺舀着喂他喝药。这药极苦，光是闻着就让人舌根发涩，罗睺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一口口喝完了药。清涟看着，不由心中暗暗佩服他的毅力。这要是换成帝俊，只怕得连哄带骗才能让他喝完。

唉，除了事业心太强了些，自己这徒弟可以说是哪哪都好。

莫非是先前的语文教育还不够？清涟摸着光滑的下巴，思考着要不要多给罗睺布置几道阅读题？

罗睺一连叫了他几声，清涟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哈？你刚刚说了啥？”

不等清涟反应过来，罗睺的手指擦过清涟的右边脸颊，指腹温热，略有些粗糙，那是练功练出来的薄茧。

被他这么一动，两人瞬间都呆了呆。

“这边有点脏脏的。”

片刻后，罗睺做若无其事状。

“哦……”清涟没有多想，只道是方才熬药时不小心沾了上去，他胡乱抹了一把脸，打定了主意，对罗睺说，“趁着养病这段时间，师父给你布置了一些功课……”

小孩嘛，之所以容易想东想西各种死，都是业太少的缘故！看他祭出业大法，罗睺定没有其他心思搞别的了。

清涟走后，罗睺倚靠在床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抹滑腻，如凝脂一般，让他回味无穷。

他无比庆幸，幸好当初遇上了清涟，否则如今还不知在哪里流浪，也许早就被打死在街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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