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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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怕冷吗？

不一定，视种族和出生地而定。

千怕冷吗？

怕，怕死了。

厨房里传开的红豆的甜香，煮开了的年糕红豆汤小声冒着泡，早早搬出的被炉上放了一篮蜜柑和一篮仙贝，蒲团也早已换成暖和的奶黄色绒毛款。

拉开对着又一个庭院的纸门，突然说着想要烤地瓜的几个孩子在四处翻捡一场小雨后有没可能还幸存些干燥落叶，架在外廊木地板上的小烤炉，烤炉的格子网上烤着的年糕已经鼓鼓囊囊泛着香味，披着厚披肩的千凑着那烤炉的热度热乎着自己的手。

烤着烤着，又香又暖。

年轻真好啊....

就忍不住像上年纪的猫一样小声打哈欠，总觉得骨子里透着一股懒洋洋的感觉。

会下雨下雪的冬天对她来说太冷了，而且年轻姑娘们还能无视这样的冷气温穿着制服短裙，据说还能这样在室外坚持两个小时！

用筷子给年糕翻一下面，接近元旦前家家都飘散着豆煮的甜味，不过除了年糕红豆汤外，烤年糕也颇得人心。

似乎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吃甜能让身体补充更多的能量，所以大家都更愿意吃些甜的了，芋头和栗子比较难熟，所以糖煮山栗还有煮芋头的味道再过半刻才会飘出，勾得人心痒痒。

拿着只剩酱汁的碗碟溜达到厨房探头的千看里头热火朝天准备饭食的景象，热气腾腾又香气腾腾，冬天她也挺喜欢待土间的，奈何平时不忙还好，一旦这种要准备的食物很多任务繁忙的时候，雪丽她们会在毛倡妓无奈的眼神下把千踢出去，直言这种时候她没法分心注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添大乱的千，还有不准偷吃！

在场的初代奴良组干部都深深受她的荼毒，是对其惹事能力和手艺有着最深刻认识的存在。

而这还要从有些久远地时光里挖出一点的回忆开始说起，那要追溯多久呢，大概....三百年前吧，时间线性的后退，在总大将终于把人娶到家的第二天停止，那天按习俗由千负责做一顿伙食。

怎么说呢，很魔性，能感受到那诅咒之力在骨髓和神经里流窜，噼噼啪啪放着电。

三百年过去了那滋味依旧在口中弹跳，并不是所有饭菜都那么让人脑袋隆隆响，怪鸟在脑海喧嚣，口泛毒液，地狱火焰灼烧，全身血液都在疯狂逃窜，肚子像是吞下融化又粘合好的钢团。

还是有那么些吃起来还算不错的食物，比如水煮盐毛豆，酸萝卜酱菜和饭团，但正因为那些尚且算人间口味的食物才让那地狱滋味因对比而更强烈。从材料，调料到烹制手法全都超出常理的妖怪之宴。

不知名妖怪众惊嚎一声:

「你...你加了什么？！」

眼像蚊香旋转的鸦天狗在四处乱飞，牛鬼捂着自己的嘴忍了又忍，只想拯救一下自己一贯八风不动的形象，而剩下那些就没那么多心神了，多半抠着喉咙的或四窜要找水喝。

「...调料？」

千若有所思回答道。

奴良滑瓢的眉毛挑得老高，盯着自己食盘的那些饭食，看着卖相倒还好，但刚刚他也呛了一下。不过他拒绝了说给撤下食盘的提议，而是顶着某种凛冽的气势毅然决然地在大家的目瞪口呆中全吃下了。

「嗯，多谢款待，另外给我来杯水。」

各种意义上很男子汉的家伙在努力实现着与千的约定，虽然此时他假装无事却尾音也略抖，连自称都顾不上了，不过.......

「我妻子给我做的饭菜怎么也要吃完啊。」

千惊讶地睁大了眼，接着笑着摇了摇头给说着要茶却拿着酒杯的家伙斟了满满一杯，抱着酒瓶笑道:

「我会努力的呢。」

.......

然后随着时间慢慢向前，偶尔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千站在厨房若有所思，桌子上是洗干净的桐木红漆便当盒，庭院里黑田坊和青田坊在被年幼的少主玩弄，渐渐厨房里围拢了不少妖怪讨论着少主明日要参加的运动会，该给他准备什么好，然后听千握着筷子手指抵着下巴说道:

「我想给陆生准备便当，小学校运会都是要带便当的吧！」

跃跃欲试，跃跃欲试。

拿了一碟盐煮毛豆的鸦天狗听着怎么话头不太对，抱着柏木桶的雪丽投来了「......」的视线，她还不知道千的德行？估计又是手痒加那不定期发的盲目自信。

果然又听千继续说道:

「不过啊，只有饭团，梅子和蛋卷是不是太寒酸了，会被同学嘲笑的吧？果然试着做点其他菜式好了。」（担忧）

一众:等等——！！

此时只有勇士才敢阻止，其他一概自认是无关成员此时全然不顾那少主口舌身心的安危，鸡飞鸟散，四处逃窜，生怕被抓到试菜。

.........

回到现在。

雪丽用一碗红豆糯米团，换得安分如鸡的千，不妄图插手她们的节菜准备。

除夕前家家都要大扫除，这对占地面积甚广的奴良组的大本营来说可真是硕大的工程，好在房子大，帮手也不少。

包括那一回来就和大伙又喝得醉醺醺，之后同他老爹一起被千从被窝拖出来的鲤伴，按他话来讲除夕再不回来一趟会给妈咪一手铁锅一手鸡毛掸子鸡毛掸子追打到天涯海角的，他可不敢挑战这种底线，打不过啊打不过。

用揽袖带绑好和服那多余的长袖，穿好防尘服，头发扎成花苞的千一手鸡毛掸子一手长扫把很是接地气。坐在房梁上的络新妇见千正望着她，便对千舔了舔唇，几分意犹未尽地说道:

“这里的蛛丝网我都「清理」干净了。”

顺带一提，连同上头的雄蜘蛛一起。

络新妇是少有的种族里基本全是雌性的妖怪，还是吃伴侣的那种。接着从络新妇和服衣尾下迅速划过黑色的残影，千丢上去的抹布稳稳被她抓在手里，络新妇翻了个白眼但也没说什么就拿着那些接二连三丢上来的抹布，几条腿开擦那些积灰的房梁。

庭院的池子水也放干了，刷一刷底下的毛绒绒的青苔和滑溜溜的菌瘢，趁着放晴，还要让池底晒一晒太阳杀菌，短期两日内喜水的河童要是想泡水就只好去他们大浴场里的温泉池了。

不过那里现在也一样在清扫中。

这占地面积过大的屋子其实也是妖怪，其核心的原形是很小只的人形，如今很悠闲地顶着澡巾在柏木盆里泡热澡，大概是因为千觉得这样才算是清理干净吧。

澡堂实在是很大，木凳，嵌着鹅卵石的地板，放干水的温泉池，墙壁.....要各个方位都洗刷干净，还要他们热火朝天挥舞地刷再奋斗个老半天。

打了清洁剂的地板同样滑溜溜的，像结冰的湖面，滋溜一滑泡沫横飞，认认真真用舌头清理澡堂必备木桶的长舌怪痛挨了一遭拳头后乖乖地用湿布擦洗。

擦拭那些青色榻榻米只能用扭干的湿布——绝不能太湿，水要是流到娇弱榻榻米之间的夹缝就糟糕了，长廊的木地板擦干净后还得重新打蜡。

庭院的落叶清扫干净后还有那些茶亭没来得及打理，茶室外的架水槽因之前的连绵雨月积了不少水，上面还飘着落叶和松树吃剩的松子壳。

厨房日常都有打理反倒是比较轻松一些的，但那些积久的油烟和油垢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呢。叽叽喳喳的小妖怪回头报告说少主他在帮忙擦佛堂的时候好像不小心踩着地上水渍滑了一遭，结果刚好和冰丽摔做一团，然后，那些佛像包括藏在里头的涂佛就给那面红耳赤的冰丽冻了个彻底。

.....这下要解冻开来，擦干那些流出的水可更麻烦了。

说起来....明明是妖怪，为什么要收集那么多佛像啦，这点千一直没搞明白，而且这样的各种各样堆着奇怪收藏的房间还不少，刀器陈列室，酒窖这些倒能理解，可所谓战利品，堆积如山的罐子这些就......害得大家的大扫除任务更重上许多。

屋子里那些橱柜也要暂时搬离原位，因为这些角落可最是容易积灰了。

“......？”

这是什么呢？

千已经第四次一脸疑惑地瞧着自己手里掏出的不知名「宝物」，除了座敷童子热衷于四处放她的收藏和玩具外，还有些体型小的付丧神会藏自己的奇怪收藏，比如一只奇怪的....勺子？一把羽毛，干了的荷花，一根秃了的毛笔....之类的。

.......

千打了个结，扎好那些整理出来不再需要的废旧报纸杂志。大扫除时清理出来的垃圾分类也是个大工程，家里书其实还蛮多的，除了卷经杂刊还有组织里工产生的文书外，这几年时兴起来的妖怪画报和杂志还占了不少。

想当初和她很是要好的文车妖姬在千嫁人时，就用她那华丽的牛车拉来两车的自己那爱藏书籍，让一众文盲妖怪很是目瞪口呆，主要是这和他们糙画风有点....冲突？

不过渐渐千发现组里会看看人类那些著书的妖怪开始多了不少，她还撞见过好几个围着一本讲述志怪的小说指指点点，说这里写的不好，老让它们同伴吃不着妖怪还被一个人类驱使，另一个指着它手里摊开的书也说这画的也不好看。

好奇的千探头一瞧，画家原来的顶顶大名的歌川国芳啊....而且，这幅图的真迹还收藏在博物馆里。

...所以，谁给你们的勇气？

啊说起书籍墨词来，还别看香姬这般脾气不太好，其实她时常会.....唔——

“少说点不行？”

香姬手忙脚乱扑来捂住千的嘴，有点凌乱的头发都没能顾上，难得对着千是那么失态。恰在此时怀里堆了一叠说要拿去晒的书卷的牛鬼从书柜拐了过来，小孩模样的两个牛头马头亦步亦趋跟着他。

牛鬼他虽是极为强劲武斗派，但也是组里少有惜书的文化人，他本就在还是人类的时候便受过当时已经极为不错的教育了，这些依旧保留于他妖怪之身中。

牛鬼也不多话，听香姬说什么他就帮手做什么，倒是牛头和马头不开心香姬那嚣张又讨厌的态度。

呃，说句公道话，嚣张倒不至于，香姬对千以外的人都无甚表情，语气平淡。只是翻翻她们间的老账这结下的梁子有点深，不管香姬怎么样牛头他们都不会看得顺眼的。

直到牛鬼拍了牛头一下才让他消停，算是阻止了这又一场的「猫狗大战」。香姬哼了一声，可转头一看那些跟小孩计较的心思顿时不翼而飞，只剩被此情此景噎得心塞的心情。

讲到底就是到现在，香姬还是有自家白菜给莫名其妙就拱了的不忿，因为百年的时间于能活很久很久的她们而言又真的算什么呢？

奴良滑瓢无奈地接着了站在那梯子上清灰结果踩滑了的千后还把人颠了颠，觉得手里的人在入冬后总算比苦夏那会胖回些了，接着就把人放回地上说还要拿什么他来吧。书柜顶上的灰？叫天井尝舔掉不就好了。

“不，不行。”

青着脸的千连忙否决了这个糟糕提议，而奴良滑瓢倒是见她这样反倒乐了又笑了好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