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妈妈虽然惊讶，可想起方才姜宓的话语，便毫不犹豫地点头，“老奴知道了，老奴晚些便去。”
“这事的确是委屈了你。”姜宓拉起柳妈妈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再过几日便是中元节，咱们也得送走一些难缠的小鬼。”
说完，她依在了柳妈妈的肩上，缓缓地闭上了眼。
重活一世，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求人不如求己，若把希望放在他人身上，等来的或许便只有绝望。
浮现在脑海里的是那张英俊的面容……
姜宓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因为姜宓困意袭来，便没有留意到身边柳妈妈的神情和不安。
今儿姜宓的一番话，说的她既高兴又心疼。
姜宓本就聪慧，若非身子虚弱和性子胆怯，不会比昔日的温氏差。
这次暗处的毒箭将姜宓逼急了，姜宓才会说出今日的这番话。柳妈妈高兴姜宓终于愿意改变了，可又心疼姜宓转变的速度……一个不足十二的孩子，露出了本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聪慧，这终究是姜家这个地方太水深火热了，才会促使姜宓变成如今的样子。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苏叶逐渐的回过神来，最后眼里露出了愤愤不平的神情。
她又不像竹茹一样，有把柄在姜宓的手里，她怕姜宓这个懦弱的小东西做什么？
周妈妈刚踏进梧桐院的前庭，苏叶便不顾大雨走了上去，愤愤不平地对周妈妈说，“周妈妈您是不知道，您这才离开几日，四小姐看奴婢越来越不顺眼了，因为奴婢和您一样是梅家人。方才奴婢听您的吩咐送了些佛经给四小姐，结果……四小姐却生了大气。”
“她敢生气。”周妈妈刚从梅氏的院子里回来，说话也带了几分理直气壮，“我让她抄几遍她就得抄几遍，一个字也不能少。”
苏叶眼珠子一转，然后附和，“这是自然的，四小姐怎么敢不听你的吩咐呢？连五太太都说，这梧桐院里周妈妈您最聪慧、贴心。”
听苏叶提起梅氏，周妈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声问苏叶，“我记得四小姐有些东西是你在管，你可曾见过昔日太……温氏留下的字帖？”
苏叶摇头，“未曾。温氏留下的东西，都是柳妈妈收着，奴婢管的是四小姐的一些零碎的首饰，也没几件贵重的。”
周妈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些年姜宓虽然不被姜家人重看，可姜宓有个好母亲。昔日的温氏是个聪慧的人，甚至连宫中的贤妃娘娘，也曾和温氏有书信的来往，还赏了不少金银珠宝给温氏。
而且温氏出嫁的时候，长公主给温氏添了不少嫁妆。
这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温氏不在了，这些东西本该交给梅氏保管，可偏偏一向不喜多管闲事的长公主却特意来了一趟姜家，和姜老侯爷、姚老夫人聊了两个时辰后才离开。之后，温氏的东西依旧留在了梧桐院，交给了柳妈妈来管理。
按老夫人的意思，温氏留下的东西，便是姜宓来日的嫁妆，姜家人不会拿走。
姚老夫人不重视温氏留下的东西，连梅氏也自认清高的不稀罕，可……她稀罕啊。
周妈妈曾无意看过苏叶手里保管的东西，那些首饰件件珍贵做工精致，随便拿一件出去都能卖个好价钱。
她和苏叶不一样，苏叶是梅家的家生子，见习惯了金银珠宝，而且因为自幼被调教的缘故，不敢擅自乱拿主子的东西。可她却是在乡下长大的，是仰仗着自己的表姐朱嬷嬷，才能在梅氏面前露了脸。又因为她会说讨喜有趣的话，之后才被指派到了梧桐院。
表姐朱嬷嬷虽然帮了她，可这些年跟她开口要的银子愈发多了。她一个月才拿三两银子的月俸，怎么可能凑得出那么多来孝敬朱嬷嬷？
周妈妈明白自己离开了朱嬷嬷便什么也不是，所以从不敢拒绝朱嬷嬷的要求。
想到这里，周妈妈咬唇盯着从屋内走出来的柳妈妈，然后微微敛目。
想要彻底的掌握温氏留下来的东西，要么让柳妈妈滚出梧桐院，要么……就让柳妈妈彻底的服从自己。
她需要等待适当的时机。
只是周妈妈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机会来的如此之快。
翌日夜里，柳妈妈便提了一盒吃食到了她的房内。
周妈妈看着眼前的食盒，挑了挑眉，“柳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从前，是我的不是。”柳妈妈似坐立不安，“周妈妈你大人有大量，之前我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周妈妈怔了一怔，讽刺的回答，“你这是说哪里的话，你可是管着四小姐库房的老妈妈，是温家的人。你哪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柳妈妈苦笑。
过了一会，她才对周妈妈说，“可我如今在姜家，往后能仰仗的也只有姜家的人。你是太太身边的人，你的话太太肯定都愿意听的。”
这下，周妈妈终于明白了柳妈妈来找自己的原因了。
昨儿，她亲自监督姜宓抄写经文，还折腾了一番梧桐院内的丫鬟们。众人虽然有不满，可在见梅氏亲自派人给她送点心时，却又不敢再又违抗的心思。
她回来了自然要立威，梅氏也在帮她。
不过这次倒是有些奇怪了，从前向来和她势不两立的柳妈妈似开窍了一般，突然跑来和她认错，这还真的是天下红雨了。
柳妈妈的动作太过于突然，周妈妈自然生了疑心。
“周妈妈是不是不信我？”柳妈妈开口，像是要效忠似的对周妈妈说，“我要怎么做，周妈妈你才信我？”
周妈妈抬手拿起茶杯，语气淡淡地，“你这……说些什么见外的话呢？我们都是做下人的，都是一心伺候小姐和太太的。你这样说，我真是不安啊！”
“我知道我说这些，你不会相信我。”柳妈妈叹了一口气，然后站起来，“这些是我亲自做的点心，若周妈妈你不嫌弃，就用一些吧。往后，若周妈妈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好了。”
柳妈妈转身便要离开，而周妈妈却出声唤住她，“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柳妈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周妈妈，“我想要回温家。”
这一夜，周妈妈失眠了。
翌日清晨，她便去梅氏的院子里找到了刚刚起身的朱嬷嬷，把昨儿的话说了一遍。
朱嬷嬷看着周妈妈惊慌的样子，眉眼里带了几分不屑。
到底是乡下人，抬举起来也不过是个乡下土包子。
若不是周妈妈这些年来孝敬她的银子够数，她又怎么可能和周妈妈有来往。
“你觉得她是来给你下圈套的？”朱嬷嬷笑，“这姓柳的老东西虽然聪明，可在姜家却没有任何依靠，她想要回温家也是情有可原。即使她是来给你下圈套的，你也不用怕她……你啊，就借着她对你的尊敬，从她手里把太太想要的字帖拿来。”
周妈妈见朱嬷嬷再次提起字帖，好奇的问了一句，“不过是温氏留下的字帖，太太怎么会如此记挂？”
朱嬷嬷看了看周围，见没人过来才说，“你可曾听闻过，昔日长公主请了大儒姬先生入府亲自教温氏学问的事情？”
“这我自然听说过。”周妈妈点头。
“温氏留给四小姐的字帖，是昔日姬先生留下的。”朱嬷嬷说，“这字帖若给四小姐用不是浪费了吗？四小姐那样能成什么事。所谓，宝剑赠英雄，这字帖自然该拿给六小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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