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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梧桐院到主院不过半柱香的距离。
姜宓下了抄手游廊，又跨过前庭，便看见了不远处巍巍屹立的两颗银杏树。
秋雨冲刷着银杏树，银杏叶在枝头颤动，发出低沉的‘沙沙’声。
从主院往外看进去，便能看见院内被扇形的银杏叶铺了一地。
即使在雨中，也是景色极美。
姜宓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她觉得心中异觉，抬起头便看见不远处直奔过来的一团绒绒的球形小东西。
直到那小东西奔到她面前，呲牙咧嘴的冲她嚎叫，随后跟来的少年立即走了上来低声呵斥，“阿狸，不得无礼。”
少年身姿挺拔，即使面容尚且稚嫩，却依旧掩盖不住他愈发俊美的样子。
姜笙不似姜宓，他的样貌有五六分随了昔日的温氏。
“姐姐。”姜笙似有些不安，耳根瞬间泛红，他往后挪了挪身子，“你怎么这么早便来了？”
说完，他又觉得有些不妥，立即加了一句，“不过祖母也起身了。”
姜笙虽然在念书上聪慧，可言语却不成熟。
说出来的话明明是好意，却容易被人误解，甚至觉得刺耳。
对外人姜笙自己自然不在乎这些，可对上自己的姐姐，他总是感觉到无措。尤其是在看见姜宓的笑颜后，姜笙更是愣住了。
也不怪姜笙如此，姜宓也知昔日的她和弟弟有太多的隔阂。
昔日，父亲姜秉之误以为她想划破他和梅氏的女儿姜钟的面容时，气的抬起手便将年幼的她推倒在地。
父亲的力气极大，而她又没有丝毫防备。摔倒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后，姜宓的额头上立即出现了一大片青痕。
那时的她委屈至极，她是真的想好好的接受梅氏，也是真的想抱抱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妹妹。
至于姜钟面上的红印，她自己也不知晓从何处来。
她急着辩解，哭着说不是自己做的，可是父亲却不相信她的话语，他更相信眼前的‘事实’。
这件事情后，父亲每次见她都如见了恶鬼，恨不得从未有过她这个女儿。而府邸里的下人们，早就习惯了拜高踩低，更有胆大的老嬷嬷换了她的膳食，送上冰冷馊饭。
她在梧桐院过辛酸，而当时她身边最亲的弟弟，却抛下她去主院讨好祖母。
她埋怨弟弟离她远去，更嫌弃自己不能做好一个护着弟弟的好姐姐。
后来在姜笙来找她时，她气的更是口不择言、恶言相向。
为此，老夫人对她也有了不满。
昔日的她不懂里面的缘由，和姜笙来往越来越少。
以至于前世再一次见姜笙的时候，也是最后一面。
“姐姐……”姜笙镇定下来后，又说，“我想退学了。”
即使姐弟之间有隔阂，姜笙依旧想要询问姜宓的意见。
姜宓睁大了眼，诧异的看着他，“是不是在太学受了委屈？”
姜笙立即摇头，辩解，“不是，我没有受委屈，师父们都很好。只是……”
姜笙话还未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呀，今儿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少女的声音从姜宓身后响起，“我这娇滴滴的四妹，居然来给祖母请安了。”
姜宓不用转身，便知道这是姜家的三小姐姜笛。
姜笛是姜家四房的小姐，对着姜宓却颇有几分敌意。
私下里，姜笛身边的人都称姜宓为‘娇娇’，讽刺姜宓身体单薄，在吃食上挑剔娇气，丝毫没有半点将门家小姐的飒爽。
少女和少女之间的‘友谊’，在姜笛眼里似乎便是一起取笑另一个不起眼的少女。
姜笙抬起头来，看向姜宓的身后，一双修长的眉皱成了一团。
跟在姜笛身后的，还有六妹姜钟。
姜钟是梅氏的孩子，她不喜姜宓也是因为听闻昔日姜宓的‘所做作为’，对姜宓生出厌恶之心。
至于四房的姜笛，姜笙是实在不明白，她为何对自己的亲姐姐如此的不满。
“三姐不也来给祖母请安？”姜笙未曾多想，立即反驳，“三姐能来，难道姐姐就不能来吗？”
姜笛眉眼里带着笑意，而在她身后的姜钟目光更是无视姜宓而直接看着姜笙。
似乎站在她们眼前的，根本不是一对姐弟，而是一场笑话。
“这便是你和三姐说话的态度？”姜笛摇头，故作心酸状，“祖母常说五弟聪慧，看过的书一遍便能记住，连太学的先生也赞赏五弟有才华。可我却不这样认为，这些年五弟念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难道礼仪二字，还需要我这个做三姐的教你？”
语毕，姜笛的视线挪到了刚刚转身的姜宓身上。
“瞧瞧我这个记性……”姜笛叹了一口气，“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看来五弟跟着四妹学了不少东西。”
在一侧的姜钟，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也曾听祖母说四伯母出自书香门第，蕙质兰心。”在一侧沉默许久的姜宓开口，声音镇定，“却没想到在四伯母悉心的教导下，三姐还是如此。”
“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个上梁？”姜宓抬起眼，盯着不远处的姜笛，目光冷冰宛若霜雪，“若一定要说上梁，阿笙对三姐的态度，不就是三姐对我们姐弟的态度吗？”
“你……”姜笛怎么也没想到一向胆小怕事的姜宓，今儿居然如此的伶牙俐齿，敢在这里反驳她的话语。
往日那个瘦小宛若鹌鹑的姜宓，是被烧坏了脑子吗？
“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吗？”姜钟见姜笛被堵的哑口无言，开口便对姜宓不敬，“你这个歹毒又心胸狭隘的人，还敢偷吃母亲的膳食，你……”
“汪——汪——”
躲在姜笙后面的黄色松鼠犬，在见到姜钟对姜宓指手画脚后，便朝着姜钟龇牙咧嘴。
姜钟吓的立即闭嘴，转身就躲在了姜笛的身后，哪有方才嚣张的样子。
因为她们都知道，这松鼠犬虽然从前是养在梧桐院内，可自从温氏离世后，老夫人便将它接了过来，亲自照料并且宠爱有加。
这小东西，既懂得欺软怕硬又精通怎么仗势欺人。
从前，梅氏被它咬了一口，至今脚腕上都留着疤痕。可即使它这样做，老夫人也未曾罚过它，可见有多喜欢。
“你……不许过来。”姜钟看着地上的松鼠犬，声音有些哆嗦，却依旧强撑着。
她话音刚落，阿狸就叫的更凶了，颇有几分誓不罢休的意味。
院外的动静太大，惊动了里面的人。
李嬷嬷打起帘子走了出来，皱着眉头，“屋外天寒，各位少爷小姐快进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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