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威自认为在夜兔的一生中不会有多余的情感,但最近他却发现有一种名为“惊讶”的东西正在体内逐渐蔓延,而这种“惊讶”则来源于第七师团的厨娘百川津合,一个普普通通平凡无奇的地球人类。
休假的第五天他再次袭击了津合,因为他想验证昨日后者的反应并非巧合,果不其然,当他的手掌击向津合的颈脖时却只触碰到了其发梢,津合对此有些恼怒。第六天他看见津早捧着一大摞餐具从厨房里出来,没走两步便被绊倒,只有津合冲上去牢牢接住了即将摔裂的餐具,速度快得不可置信。第七天他打算外出逛逛,但津合怕出状况,连忙上前阻拦,握住他胳膊的力道竟大了不止三倍。
“呐,旦那,”神威盘腿坐在栏杆上晒太阳,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微笑,“地球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津合咂舌:“再有意思你也得让开,我要晾衣服。”
“嗨嗨~”
今年的雪似乎来得比较早,轻柔的细雪纷纷落下,唯美如昙花一现。树梢被盖满了银白,也许是气温尚暖的缘故,刚积起来的雪没过片刻就化成了水,待十二月份后隆冬降临还不知要冷成什么样。
这天,津合去给母亲送热茶,不料在门外听到了母亲与神威的谈话。
“小合招伙计的事情我是不知道的,如果你已经去面馆工了一段时间那小早肯定会写信通知我。”
“那伯母认为旦那在撒谎么?”
晴子没有回话。
“地球给旦那增添了太多束缚,这不是一个强者该有的生存环境,即使你是她的母亲也没办法带她彻底摆脱弱者的身份,或者……你想让旦那成为和你们一样的废物?”
这番话令晴子觉得神威在暗讽她没有尽到母亲的职责,没有能力培养好孩子,于是变得激动起来:“你——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来管百川家的事?!小合是我的孩子,对孩子我有自己的教育方式,至少现在她有本事养活弟弟,跟其他的同龄女孩子相比她已经优秀太多,这难道还不及你口中的强者!”
神威有些伤脑筋:“哎?真过分,被毫无道理可言的伯母斥责了呢~”
听到此处津合一把推开房门,她见神威面对着晴子的怒目圆瞪不减丝毫笑意,便明白晴子现已处于爆发的边缘,若再不打断他们非出人命不可。
“哟,”神威的嗓音显得很自然,丝毫没有惹怒长辈后的自觉。
津合:“你先出去吧,我想和母亲谈谈。”
好歹也是生她养她的母亲,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对她动粗。神威倒是挺淡然,没多说什么就下楼了,留下怒火中烧的百川晴子与津合目目相觑。
“立刻把他赶出去!”
晴子忽然大吼,双掌不断拍打着藤椅扶手,那股架势像是要杀人。
津合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只得蹲坐下来:“母亲放心吧,我会辞退他的。”
现下需得顺着晴子说,津合心知肚明,但她另有主意,去春雨的事任谁都不能阻止,就算是亲生父母也一样,这可能是她生命的转折点,也可能是完全了解自己的唯一机会,所以她想出了兵分两路的计策,神威先走,她随即与之会合,母亲这边是行不通的,可父亲百川木不一样,他向来很支持孩子们外出长见识,女孩儿也不例外,何况津合的独立能力很强,独自去外星旅游不成问题。
实际上她确实这样做了。
打着辞退伙计的幌子带神威去宇宙终端机附近的旅馆候着,一路上格外谨慎跟做贼似的,然后又折回来直奔百川面馆,找暂代面馆老板一职的百川木商量母亲的事情。百川木喜欢冒险,几乎没有半点怀疑地肯首,甚至还赞助了部分旅游资金。
“自己玩得开心点儿,”他在说话的同时仍不忘往面团里掺水,“长这么大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你母亲那边我会安排好的。”
“……谢谢父亲。”
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似乎是上天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
星河寥廓而深邃,无垠的深蓝一直延伸至边际,忽明忽灭的光泽将宇宙映衬得精美异常。
但赏心悦目的美景中总带有一丝瑕疵,毫无疑问,这瑕疵便是神威。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并未通知阿伏兔来接人,恰恰相反,他是瞒着阿伏兔来地球的。
“喂,神威,”津合沉思片刻,道,“乘飞船的费用我会让大叔报账,权当公费旅游了,还有,剩下的几天假期我一定不会忘,你可别装失忆。”
并肩坐着的神威默不答。
蓦地,一阵剧烈的震动袭来。
客人躁动,管理人员的极力劝服根本无用,刹那间从引擎处冲出了一股炙热的火焰,凄厉的尖叫被爆炸声吞噬,惊恐、绝望、悲伤被刻在人们扭曲的脸上,嘶吼声响彻天空,堪比地狱……
再次醒来是在郊外。
津合猛地捂住脑袋,剧烈的疼痛让她根本无法陷入昏迷,小腹上的伤口溢出鲜血,汩汩地染透了白衬衣,腿部的骨折相当严重,连知觉都失去了,身体更是没有半寸完整的皮肤,创伤似针扎一般令人备受折磨。她得庆幸自己的座位离引擎最远,否则躺在这儿的只能是一具尸骨。
自己的头上突然落下一件披风。
津合依稀记得,爆炸时神威将她拽到了褶伞后方。
神威是夜兔,体质比她要强,受了伤能自动恢复,但尽管如此,他能做到的也仅仅是站起来走路而已。
“旦那,看来我们暂时回不了春雨了呢。”
津合无法说话,她的嘴角已被散落的机械碎片划烂了,仅能将披风裹紧,遮住破烂不堪的衣裙。
这儿的环境很像江户,但远远望去那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又否决了他们的猜想,大概是某一不知名的星球。神威的恢复速度十分可观,不过几天便恢复了七七八八,他非但没有闲着,还观察起周边的地形寻找出路,运气好的时候能抓只野兔回来给两人补充体力……
味道如何暂且不提。
神威通过津合在泥地上的图画找了几味野生药材,五天下来后者的伤势略有好转,只是双腿的情况不佳。
她的骨折虽然严重,可到不了开放性骨折的地步,用树枝固定是最好的应急措施,偏偏神威多事,动用外力强行扳正骨节,结果让津合伤得愈发惨重了。
“哎呀哎呀,”神威笑靥如花,“我明明下手很轻的。”
“……感谢你的不杀之恩。”
再不启程寻家医馆恐怕她的腿会就此残废,和神威争辩无异于浪费时间。
“我们得先去找间诊所,”津合摸了摸嘴角,“纵使人生地不熟的,在累死与痛死之间我还是选择前者,这几天我观察过了,结合你的描述不难得出朝南路走就能离开郊外的结论。以上,劳累你背我一程如何,团长?”
不出所料,她的判断是正确的,这得多亏了小时候父亲硬塞给她的一本《野外生存指南》,时隔多年那些被红笔做了标记的救命草药和方向辨别法始终印在她的脑海里。
喧闹代替了寂静,城区里的轿车伴随着喇叭声呼啸而过,人群覆盖到城市的每个角落。街道两侧建满了私立店铺,其中有不少诊所,津合趴在神威背上打量了会儿门面装饰,犹豫再三才敢进去。
她问了医生附近地区的具体情况,得知此地叫友克鑫市。
这家诊所的面积不大,医疗水平勉强凑合。津合休养了十天左右就想让神威试着联系阿伏兔,遗憾的是通讯器在事故中丢失了,且祸不单行,医生说他们付的是假/币,要报警。神威的心情本就糟糕透顶,只一眨眼的功夫,墙上就浸染了血色。
“你就不能先叫我闭上眼睛吗?”
“旦那看得还少么?”
神威的眼神里满是戏谑,“走吧,去找找这个星球的强者。”
津合一瘸一拐地拿过柱杖,临走时琢磨了一会儿,又转身将诊所的收银柜打开,将名为“戒尼”的钞票全数取走,好在这里没安置摄像头。
老靠抢劫迟早会被抓,不如当一回强盗,免得做更多的孽。
城市的热闹有增无减,两人无所事事地走在街上,险些分不清东西南北,饿了就买食物吃,渴了就买水喝,津合偶尔打听了些消息,得到的答案与那医生告诉的相差不大——没有飞船,只有飞艇,关于宇宙终端机,这里的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夜兔星呢?地球呢?”
对面的摊贩小妹连连摇头:“我没听说过。”
津合漫不经心地道了句谢谢,继而迅速回到神威身边:“不像是串通好的。”
没有三大佣兵种族,没有外空星球,没有通用的货币模板。
他们真的落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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