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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里，货架上的商品整齐的排列着，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耳边不断回响着轻快的音乐，激发着人们的购买欲望。
方有容站在酒架前已经整整十分钟，她依旧右手提着篮子，牙齿轻轻咬着左手的拇指，视线在那琳琅满目的红酒标签上来回飘移。
“小姐，请问需要帮助吗？”
旁边穿着制服的售货小姐已经等不下去了，便走了过来，轻声问道。
方有容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略微尴尬地对着售货小姐笑了笑。
“你是要自己喝还是送人？”
“怎么说呢？算是送人然后一起喝吧。”
今天是方有容的男友叶子健的24岁生日，叶子健和她同岁，两个人一进大学就认识了，但是到了大三快要结束才正式成为了情侣。而现在，她初入社会两年，叶子健却还在学校里和研究生导师对着干。
她从好几天就开始计划这天的晚餐，为了准备惊喜，也已经好几天没有和叶子健联系了。
说起来，其实不联系也不只是为了这生日惊喜，也不知怎的，这几个月，他们不再像刚交往那会儿那么腻歪了。是方有容工太忙还是叶子健学校的事情太多？方有容不知道，只是觉得，好像不再像以前那么亲密了。
售货小姐听了她的话就立即心领神会，在货架上寻找了一番，眼睛的余光却在打量方有容。
方有容穿着一身合身的套装，看起来并不昂贵却显得十分有档次，而她肩上背着的小包倒是价格不菲的好牌子。她的脚上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尽管脚背上的青筋已经有些暴起了，她却没有丝毫表情变化。
这样的穿着基本意味着一份体面的工，以及，平均以上的消费能力。
“这一瓶非常适合和男朋友一起喝，如果你喜欢甜一点儿的，这边这瓶也很不错。”
售货小姐指着货架上的酒对着方有容介绍道。
方有容瞥了几眼货架，看着售货小姐挑中的几瓶的价格标签，轻轻蹙了一下眉头。她看着售货小姐，静静听售货小姐长篇大论地介绍，然后敷衍地笑着，最后选了最便宜的一瓶便走去了收银台。
方有容提着沉重的塑料袋，里面鸡鸭鱼肉各种蔬菜齐全，好像要准备一顿大餐。地铁换公交，又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叶子健家所在的小区。那些街坊邻里两年前就开始和她打招呼，就连刚刚上班三个月的新保安都亲切的说着“方小姐好”。
她踮起脚，在叶子健家门上方的电箱里找到了备份钥匙，然后打开门，熟门熟路地换了拖鞋进厨房。
叶子健除了上课，还要打一份工，一般来说都要到晚上七八点钟才会回家，所以她有充分的时间准备这份惊喜。
方有容卷起袖子，系上围裙，熟练地做着料理。
她的头发在脑后随意盘起，额前飘落一缕碎发。脸上的妆有些脱落，快要掩盖不住她的黑眼圈，但她的眼神依旧专注，好像手下的这顿餐是什么艺术品一样，小心翼翼。
不一会儿她便完成了一桌的料理，看了一眼时钟，正好七点半。
***
同一时间，烤肉店里，十几个年轻人围坐着，谈笑风生。
“子健，生日快乐啊！”
坐在主位的男生端起了啤酒杯子，号召着周围的同学一同举杯。
叶子健坐在人堆里，面颊有些泛红，笑着举起了酒杯。“谢谢你们。”
他说，然后将杯中满满的啤酒一饮而尽，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放下酒杯，余光瞥向自己的左手边。
他的左手边坐着的女孩子叫小莹，她梳着马尾，脸上未施粉黛，样子清纯极了。
他好像有点儿喝醉了，不知怎的，居然觉得身边的女孩子有些像方有容。
他第一次见到方有容的时候，方有容也是这副打扮，扎着马尾，素颜，鼻梁上有些雀斑，笑起来明媚极了。那年，她才十八岁。后来，她和别的女孩子一样，学会了化妆，学会了打扮，变得更加亮眼了。再后来，她毕业，去了杂志社工，因为工需要，她开始穿起各种各样华丽的裙子，脚上也从帆布鞋变成了高跟鞋，但她明明还是一样爱笑爱撒娇。
叶子健想，即使变得成熟了，他还是喜欢方有容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十分怀念刚开始见到方有容的模样。
一边的小莹见叶子健的杯子空了，便又默默为他倒了一杯。叶子健偏头一看，便对着她微微笑了一下。小莹抬头对视看了叶子健一眼，红了脸，然后低着头说：“学长，生日快乐。”
叶子健举着杯子，碰了一下小莹的杯子，然后含着笑喝了一口满是气泡的啤酒。
啤酒入口很冰爽，浇熄了他脸上被烤肉熏出的热气，可是入了喉，却泛出了阵阵苦涩。
他和方有容大约三周没有见面了，他住的公寓距离她的公寓有些远，平时也是各忙各的，今天生日也不见她有任何表示，心里其实有些介意。
他昨天也还和她发了短讯，只是寻常的问候，她甚至没有提起他的生日。
她大概忙忘记了吧？
他偷偷叹了一口气，然后换上笑脸，捡了几块烤盘上烤好的肉到身边小莹的盘子里。小莹笑着对他说谢谢，脸红扑扑的，像个小苹果。
***
方有容眨了眨眼睛，抬起头，她伸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看了眼时钟，已经十点了。
她抿着嘴，明显对于这个点叶子健还没有回家很是不满。于是拿出手机，直接拨打了他的号码。
那边，叶子健的生日派对还在热闹着，叶子健被劝了好多酒，自然是正在兴头上。
口袋里的手机疯狂的震动，他却没有听见。
方有容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无奈的只能叹气。
然后起身，将餐桌上的盘子一个个拿回厨房，用保鲜膜包裹好，整齐地放进冰箱。走回客厅，回头看了眼冰箱，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从包里拿出便利贴，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走回厨房打开冰箱，贴在了中层那个巨大的纸盒上面。
关灯，关门。
踮脚，把备份钥匙重新放回电箱。
室外的风有些冷，三月初，春天还没有来。
方有容裹紧大衣，站在公交车站边，看着路上稀少的车辆来来去去，留下转瞬即逝的光影。
她不甘心地拿出手机，看着锁屏屏保，上面是她和叶子健的合照，自从她换了这个手机，就一直用的这张照片。
他们俩相拥着，脸上是幸福的微笑。
鼻头被冻得通红，呼出的阵阵白雾在手机屏幕上方缓慢消失。右手拇指划开屏幕，快速点击几下，发出一条短讯给叶子健。
“生日快乐：）”
转头，远处射来强光，去她家的公车来了，她在包里翻找出公交卡，然后登上车，那双漂亮的高跟鞋敲击门口的铁片，发出清脆的声响。
***
叶子健坐在出租车的后座，脸还是有些红，但是意识已经清醒了很多。
“先生，已经到了。”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对他说道。
叶子健轻轻动了一下身子，看了看睡在自己左肩的小莹，然后轻轻扶住她，用右手拿出自己的钱包，付了车钱。
他扶着小莹走进小莹家的公寓大门，按下电梯的按钮。
小莹睡得很沉，一直靠在他的肩头，没有醒来过。
他无法转头，用眼角看着她的头顶。小莹不是很高，头歪过来正好够到他的肩膀。她的头发很香，不是香水的味道，是洗发水淡淡的香味。
一时间，他觉得心头有一股暖流飘过，那感觉甚是怪异。
肩头的小莹却忽然抬起头来，并没有看向他，反而是看着前方说道：“学长，你不该送我回来的。”
“你醒了？”
“学长明明已经有女朋友了，就不该对别的女孩子这么好。”
“我只是……”
“即使你明明只是普通寻常的关心，可是我还是会想歪。即使明明知道你已经有女友了，可是我还是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你……”
小莹大概是真的有些醉，她的脸红红的，说话的时候噙着眼泪，那样子实在是楚楚可怜。
叶子健忽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他无法说自己一丁点儿侥幸的心思都没有。
他看着小莹那张红扑扑的脸，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我是个坏女孩儿，对不对？”
“别这么说……”
小莹看着叶子健的眼睛，里面是漆黑一片，然后低下头，不再看他。
电梯门打开，小莹走出电梯，站在昏暗的楼道里，伸手抹了抹自己眼角不慎流出的泪水，然后深吸一口气说：“我到家了，谢谢学长送我回来。请不要在意我刚才说的话……晚安……”
一气呵成，然后便迈开步子准备朝自己的公寓走去。
手腕却忽然被抓住，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拉回明亮的电梯里。
叶子健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的光透过牛仔裤照射出来，却被电梯里的强光淹没。屏幕上，他和方有容的笑脸被短讯框遮挡住。
可惜，他看到这条短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他坐在小莹家玄关的地上，脚边是小莹昨晚穿的帆布鞋，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从玄关到卧室，衣服散落了一地。
他抓着手机，看着上面那条短讯出了神。
他揉了揉自己头发，眉头紧皱着。
卧室里传来了翻身的声音，小莹还在熟睡，轻声的哼了一声，却让门外的叶子健听得胆战心惊。
他迅速披上外套，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铁门轻轻合上，还是留下了些许声响。房间里静悄悄的，小莹侧卧在床上，慢慢睁开眼睛，大眼睛眨巴了两下，眼泪将枕头浸湿。
***
叶子健回到自己的公寓，站在门口，握着钥匙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打开门，里面还是如往常一样静悄悄的。他松了一口气，脱下外套，走进屋里。
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于是走去厨房，拉开冰箱门，却定格在那里。
冰箱里，满满的，都是他爱吃的菜。
中间那层，放着一个巨大的蛋糕盒子，上面贴了一张便利贴：
“亲爱的，老了一岁也要记得爱我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