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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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婴儿啼哭声响起，一名产婆高兴地喊：“生了，生了，是个少爷。”

门外来回踱步的男人慌忙问道：“我娘子如何了？”

这个男人是临州的知州陆兆言，今日他的妻子临盆，哪怕他并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但仍然紧张得满头大汗。

“陆老爷放心，母子平安。”

产婆笑得脸上的皱纹都皱在了一处，都知道陆老爷是个疼娘子的，这次陆夫人生的又是个小子，她们能拿的赏钱一定少不了。

一旁的管家对陆老爷说：“老爷给小少爷起个名字吧。”

“这个我早先便起好了。”

三十多岁的男人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是女孩便叫桓紫，是男孩便叫桓川”

“老爷起得真是好名字啊！”

产婆连忙恭维道。

在在场的凡人旁边，谢必安看着被包裹在花棉被中的男婴，伸出手来戳了戳男婴的脸。刚刚转生的婴儿能够看得到鬼魂，而且谢必安身上的至阳之力暖洋洋的，觉得舒服的小婴儿对谢必安露出一个有些傻气的笑容。

谢必安撇撇嘴，说：“堂堂天君，居然笑得这么蠢。”

范无救看着谢必安一脸嫌弃的表情，笑得温柔，“刚刚出生的孩子会笑，便说明灵智超人了。再说他分明是喜欢你，你又何必嫌弃他。”

谢必安哼了一声，使坏地在婴儿额头上弹了一下，然后瞪着范无救说：“让你帮着他说话。”

范无救把谢必安揽过来，亲了他一下，笑道：“你这是吃醋？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婴孩罢了。”

从范无救怀中挣了出来，谢必安说：“我才不会为你吃醋。而且他哪里是刚刚出生的婴孩，分明是个被封住记忆的老神仙。”

范无救无奈地揉了揉谢必安的头，不再同他争辩。谢必安说不会吃醋，便是真的不会，他再调侃下去也没有意思。凡人从情窦初开到情场高手，可能只需要几年时间，而他的必安十年的时间对情爱的认识却还是浅薄得很，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谢必安在陆家宅院里逛了两圈，陆兆言是个清官，所以宅子里没有什么珍木奇石，连走廊的斗拱上都没有什么雕画，委实是无趣。从后厨顺手带出几块绿豆糕，塞给范无救一块，谢必安笑眯眯地说：“那个厨子做的绿豆糕还挺好吃的，你尝尝。”

完全不顾少了几块绿豆糕会给这些凡人带来多少麻烦事。

范无救嚼着口中的绿豆糕，凡界的食物种类繁多，味道好的也有许多，但毕竟是凡物制成的，并没有狸族改良过的灵食好吃。凡界的食物也就是偶尔尝个鲜，吃多了还会有碍修为。看到谢必安已经在吃第三块绿豆糕了，范无救出声提醒：“别吃太多。”

谢必安顿了顿，还是把手上最后一块绿豆糕吃到了肚子里。然后解释道：“方才一时没注意，陈和的意志出来了。”

陈和出生的家庭只是普通的农户，有些绿豆都是直接煮了吃，哪里吃过绿豆糕这种糕点，方才尝到绿豆糕的味道，便想多吃一些。

范无救觉得好笑，“若不是你先馋嘴，又如何会让那残缺的意志钻了空子。”

责备的话语却是用宠溺的语气说出来的。谢必安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哪怕过了十年，他也有些受不了范无救这种语气，总让他有一种黑拾在对白玖说话的感觉。可是范无救自他们确定彼此情意后，便时不时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他抗议过，却在范无救一句“我几万年来都盼着能这般对你说话”中败下阵来，此后便由着范无救了。谁让他让范无救空等了几万年，就当是补偿好了。

看到谢必安的不自在，范无救笑意更深，谢必安已经习惯了在他的面前展露真实的情绪，而不是在外人面前一般只有笑容。谢必安的真实只在他一人面前展现，这种感觉让范无救很是喜欢。人总是有独占欲的，但是范无救永远不会困住谢必安，哪怕他现在有这个实力，因为他爱的是那个潇洒恣意的人，而不是一个被束缚的人。当初在鬼市上关于禁脔的话题，终归只是玩笑话。一些细节处的特殊待遇，已经让范无救知足，因为谢必安不是深闺中的女子，而是与他并肩战的人。

＊＊＊

“在这宅子里呆着也无聊，去逛逛这处的街市吧。”

谢必安提议道。他不仅是无聊，也有一番补偿陈和的心理。虽说陈和也算是他自己，但意志毕竟是独立的，从这方面讲他们是两个人。陈和的意志本应该在回到冥界后就消散掉的，却应种种意外，留存下来，被谢必安压制在他自己的意志深处。陈和的意志是无辜的，却不得不遭受这种待遇，谢必安虽是无情，这种情况却也做不到无愧于心。放才吃绿豆糕便是他有意地放松了对陈和的压制，他想用这种方式弥补陈和一些，心中欠下太多愧疚，不利于谢必安的修行。现在提出要去逛街市，也是因为他感受到陈和想要见识一下城中的景象。陈和一辈子都没离开过他出生的那个村庄，自然也不曾见识过城中的繁华。

说起来，陈和生前受过的苦难也不少，死后也只能留下一个残缺的意志还被压制，可谢必安从来没有从陈和的意志中感觉到怨气。自己的转世竟然是这么一个无嗔无怨的性子，谢必安自己也很是意外，若陈和不是他的转世，大概会变成为数不多的性格没被扭曲的无常吧。还真是有些可惜了。

将脑海中的想法清除掉，想这些都没有用处。谢必安抬起头，等着范无救答复。

“你若想去，我陪着你便是。”

范无救没有拒绝，事实上他很少有反对谢必安的时候。

两个人就这样出了知州府，留下刚刚转世的陆川天君和一帮凡人。反正留了神识在这里，有什么不对的，他们可以在瞬间赶回来。

既然是要逛街，隐着身形便没有意思了。在一处无人的小巷，两个人显出身形，并在身上施了障眼法，使两个人看起来和普通凡人装扮一样，谢必安的一头白发也变成了黑色。幻出一面水镜，谢必安对自己的肤色还有些不满意，凡人的脸不是没有白的，可是他的白毫无血色，一看就不正常，于是将自己的肤色变成了小麦色。

这样的谢必安倒是和陈和有八分相似了。

看着谢必安的变幻出的样子，范无救由着之前绿豆糕的事情，便将谢必安的想法猜了个差不多，问道：“你是为了陈和？”

“算是吧。”

谢必安承认得很干脆，“毕竟我这也算是欠他的，不偿还几分，心中不舒服。”

这次看着镜中人，谢必安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头发束成发冠。弱冠之年，是每一个无常都没能度过的，也没有那个无常梳过发冠，所有的无常都是披散头发的。

看着束起发冠的自己，谢必安笑了笑，说：“挺好看的。”

他也是从没梳过发冠，不过他死的那个时候，几乎所有的凡人都是披散头发的。其实无常们都散着头发的原因就是，后来的无常发现之前的无常是散发的，便也跟着散了。真相总是既不浪漫也不悲伤。

“你可要也束上头发？凡界现今有丧者散发的说法，散着头发总是不好的。”

谢必安说道。

其实这点不用他说，范无救也是知道的，在谢必安历凡劫时，他又不是不在凡界。范无救迟迟没有动的原因不过是：“你为我束上可好？”

谢必安愣了一下，不是为范无救的要求，而是他并不会束发，方才他自己的头发是用法术搞定的。“我并不会......”

“你不试试，如何知道不会？”

范无救打断他的话，已经是打定了要谢必安帮他束发的主意。谢必安无奈地变出一柄梳子，天知道他从还是活人的时候就没用过这东西。将范无救的头发拢起来，按照自己的猜想，将头发盘绕了几圈，勉强算是将头发束了起来，歪歪扭扭的，还有些低，感觉晃晃头，头发就会散下来。谢必安觉得自己的处女着实不忍直视，捏了个法决，还是将范无救的头发变成了束起发冠的样子。

范无救全程是用灵识看到了细节的，这时候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谢必安将梳子砸到了他身上，道：“你笑什么？难不成你会梳头发？”

“不会。”

范无救说着将谢必安用法术束好的头发散下来，然后拾起梳子，为谢必安梳起头发。他的动很生疏，显然是第一次做，但是最后束起的头发好歹是能够入眼的。“只是，却也不至于梳成那般难看。”

谢必安抬起手，干脆利落地将范无救的头发变秃。这事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因为他们的头发本来就是鬼力凝成的，随时能再长出来。谢必安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泄愤。

“你若敢将头发变回去，后果自负。”

谢必安丢下一句威胁，然后走出了巷子，留下范无救摸着光头苦笑，这人果真是不肯吃亏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