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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无常殿。
众多身影出入着大殿。这些人穿着黑色或白色的衣服,头上戴着同色的高帽,正是冥界无常阴帅麾下的黑白无常们。大殿深处摆了两只桌案,一为黑,一为白。一名黑无常,一名白无常正坐在案后翻阅着公文。
朱笔一画,批完一份述职报告,白玖打着哈欠问旁边的黑拾:“小拾,七爷是今天回来吧?”
白玖和黑拾两人是无常阴帅的副官。
“嗯。”
黑拾应了一声。
“那我们干嘛还在这里批公文,去鬼门迎接二位大人吧?”
白玖一瞬间来了精神,说着就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看着白玖毛毛躁躁的样子,黑拾叹了口气。“八爷会召出回无常殿的鬼门虚影的,只要在这里候着就行了。”
话音刚落,大殿门口就涌起了位界之力,一扇鬼门在位界之力中成形。鬼门打开,一道穿着黑衣的身影走出,正是去勾陈和的魂的那位无常。此时他怀中抱着一个人,是陈和,却也不是陈和。脸还是那张脸,但没了乡村农夫常年风吹日晒造成的粗糙,皮肤变得极为细腻。肤色也由小麦色也变成了毫无血色的白。原本及腰的乌发现在已经长及腿弯,而且变为了雪白。衣着和四周的众多白无常变得一样,不同的是高帽上写了四字——“一见生财”。冥界鬼差皆知,无常的衣着是统一的,只有两位无常阴帅的高帽上写了字。书有一见生财的名为活无常,书有天下太平的名为死有分。至于他们生前的名字,只有少数人知晓,活无常生前叫谢必安,死有分生前叫范无救。
“七爷回来啦!”
白玖欢脱得跑过来,却发现情况不对。“七爷怎得昏了?”
避开白玖伸过来想要查探的手,范无救直接说出缘由:“三魂受损,各自缺了一分。”
向来在人前表现得冷漠的他,语气中竟带了怒意。说完,便抱着谢必安往寝殿去了。
在场的无常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鬼类无魄,魂便是根本,重伤还能养回来,神魂有缺却是难以自行恢复的。若是旁的孤魂野鬼,还能通过吞噬残魂的方法来修补自身。但这个法子本身是打擦边球的,冥界有规定,严禁鬼类互相吞噬来修炼,否则视为恶鬼处置。残魂是被打散的魂,并没有自我意识,所以对于鬼类吞噬残魂,鬼差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身为鬼差知法犯法又是另一说。而且,无常在鬼类中也极为特殊,对于其他鬼类而言的修炼捷径,对无常而言是催命符。
人有三魂七魄,通常情况下,男子魂为阴,魄为阳;女子魂为阳,魄为阴。但这阴阳不过是偏阴或偏阳。无常不同,无常生前魂魄为同一属性,而且至阴至阳。至阴的死后便是黑无常,至阳的死后便是白无常。因为魂魄无法阴阳调和,所以无常生前的命格皆是凶煞,自身会横死在二十岁,而且妨亲友。也正因魂魄至阴至阳,不含杂质,无常才能担任勾魂散魄的差事。除了无常,其余鬼类的魂皆是阴阳二气和合,无常吞噬这类魂,不但不会增加修为,更是会因神魂不再纯净,从内而外被撕碎。
无常唯一可吞噬的鬼类,便是同样至阴至阳的无常。至于吃同事……众无常表示:我们都是别人眼里的肥肉,相亲相爱彼此扶持还来不及。无常不吞噬别人,不代表别人也不打无常的主意。天地之间,凡是有个“至”字的一定是好东西,哪怕是至邪至秽,那也是干坏事的好东西。天地至宝极为难得,何况阴阳和合是天地大道,寻常至阴至阳的宝贝万年不出。可无常却是有几千在那摆着,若是俘获一个无常炼化其魂,那便能得一件至宝,怎么不让人眼红。不过好在冥界对无常极为重视,无常至阴至阳的体质修行起来也极快,天道似乎是将无常生前的运势全补在了死后,几万年来被人取了魂的无常就谢必安这一个,还只取了一分。
不过,出这一件事,便足以激起全体无常的愤怒了。毕竟被人当成材料觊觎是很不爽的,顶头上司被人得了手,就更不爽。二位无常阴帅对属下有多好,每个无常都清楚,有人敢对他们敬重的活无常大人下手……他们要让六界皆知,无常从来没有一个人是好脾气的。
最不爽的,无疑是范无救了。看着范无救离去的背影,敛去平时的欢脱的白玖对黑拾说:“八爷动怒了。小拾你可还记得上次八爷动怒是个什么情形?”
黑拾想到那个场景,语气里带了丝凛然:“铁围城地狱,恶鬼暴动,集体越狱,七爷被恶鬼重伤。八爷一怒之下大开杀戒,一千二百六十九只恶鬼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白玖忽地笑了,他说:“小拾,你说重伤严重还是神魂有缺严重?”
黑拾没回答,答案再明显不过。
白玖说:“敢打七爷神魂主意的人,不说八爷,就是我,都觉得让他灰飞烟灭是便宜他了。”
语气狠厉,全然不像那欢脱的人。毕竟是做上无常副官的人,性子再无害,却也不会是好相与的。撇撇嘴,白玖拉着黑拾说:“走吧,继续批公文去。不晓得七爷几时能醒,我们还是要代班。”
黑拾拍拍白玖的肩膀以示安慰。搭档几万年,他看得出白玖此时心情很差,不然也不会主动提起去干最讨厌的差事。
***
小心翼翼地把怀中的人放在床上,替他除了外衫,盖好被子。然后范无救在自己脸上抹了下,扯下一张面具,凶恶丑陋的鬼面下,藏着的是一张异常俊逸的脸。收敛了一身凶煞气息,范无救目光柔和地看着床上紧闭双目的人,俯下身子,在谢必安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想不到那常年不见血色的唇竟是这般香软,直诱得人想将这唇的主人拆吃入腹。
手指在谢必安脸上轻轻描画着他面部的轮廓,范无救叹了口气。若不是这人昏厥,自己也没机会这般偷香窃,也难得能看到这人如此脆弱又毫无防备的样子呢。只是,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个人应该是恣意张狂地笑着才对。可现在,缺了魂,又被位界之力影响,也不知道要睡多久才能醒来。宁可没有偷吻的机会,也不愿这人伤到分毫啊,何况如今是昏厥过去。
“笃笃”敲门声响起,黑拾在门外说道:“八爷,北帝召见。”
“知道了。”
死有分应了一声。他抚着谢必安的面颊,柔声道:“必安,快些醒来。”
走出寝殿时,脸上已经带好了那张鬼面,一身凶煞之气更是毫无收敛,全然没了方才温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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